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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苏珏清醒过来,李明月的白马已经踏碎护城河薄冰,马鞍旁挂着他自己连夜绘制的《西北水文图》。
李明月立于马上,看着队伍最后那辆青篷马车——里面装着能炸平山崖的霹雳炮。
五日后,嘉峪关外三百里处,
残阳如血,将嘉峪关外的砾石滩染成赤金。
李明月攥着马缰的指节泛白,玄铁护腕下的脉搏突突跳动。
远处山脊腾起的烟尘像条垂死的龙,在暮色里翻卷着最后一口气。
≈ot;禀侯爷,三处隘口都已埋好雷火。≈ot;
亲卫韩昭甲胄上还沾着硝石粉,眉骨处一道新添的刀疤泛着暗红,≈ot;只是……真要炸了这百年天堑?≈ot;
李明月望着碎石嶙峋的谷地,恍惚又见前世血雾。
父王银甲残破地插在关城箭垛上,兄长被乱马踏碎的头颅滚落在他靴边。喉头忽然泛起铁锈味,他猛扯缰绳调转马头:≈ot;炸。≈ot;
地动山摇的刹那,三千玄甲铁骑同时勒马。
碎石如暴雨倾泻,李明月却在轰鸣中听见遥远的驼铃——那是冀州军前锋的斥候队,比前世早到了两日。
此时,三百里外的鹰嘴岩下,李书珩手中黄铜千里镜突然发烫。
烟尘散处,本该畅通的官道已成乱石坟场。
更骇人的是那些嵌在岩缝间的铁蒺藜,分明是冀州特制的破甲锥。
≈ot;王爷!西侧山体有新鲜凿痕!≈ot;
陆羽捧来块棱角分明的青石,断面还渗着松脂气味,≈ot;像是……像是有人故意……≈ot;
李书珩突然按住心口。
千里镜扫过东南断崖时,一抹熟悉的玄色大氅掠过视野。
那人转身的刹那,玉冠下垂着的珊瑚珠串在风里荡开涟漪——正是那年他亲手为明月戴上的及冠礼。
≈ot;侯爷,该撤了。≈ot;韩昭望着开始倾斜的日晷阴影,玄铁面甲下的声音发闷,≈ot;咱们冀州军的探马最迟一炷香……≈ot;
李明月却突然策马冲向废墟。织金靴底碾过锋利的碎石,在满地狼藉中精准地停在一处凹陷。
就是这里,前世的陆明为给他断后,被十二支狼牙箭钉死在此处岩壁。
他抖着手去摸火折子,却发现大氅内袋里还塞着半块桂花糖——是那日大军开拔,自己悄悄塞给陆明的。
轰隆!
第二波爆破来得猝不及防。
李明月在气浪中踉跄后退,忽然被铁甲手臂拦腰抱住。
韩昭的护心镜撞得他肋骨生疼,却听见这寡言的统领第一次失态怒吼:≈ot;侯爷,您不要命了?!≈ot;
烟尘散尽时,李明月瞳孔骤缩。三百步外的断崖上,冀州军玄底金纹的旌旗猎猎作响。
李书珩的箭尖在暮色中颤动。他看清了那个正在系紧雷火引线的少年——明月左腕还缠着去岁围猎时被黑熊抓伤的绷带,可眉宇间竟凝着父王饮血沙场时才有的狠厉。
≈ot;明月,你不该来。≈ot;李书珩面色泛着霜寒。
李明月突然轻笑出声。
他展开双臂,大氅被山风吹得鼓胀如帆。
前世兄长也是这样隔着血海看着他,话音未落便被流矢穿透咽喉。
≈ot;兄长。≈ot;
李明月指尖拂过袖中暗藏的羊皮卷——那是他昨夜绘制的阴山小道图,≈ot;带着父亲改走黑水河,那里的浮桥……≈ot;
破空声打断未尽之言。
韩昭突然吹响鹰骨哨。东南方尘烟大作,鲜卑主力军队的轮廓隐约可见。
来得竟这样快,李明月猛得将羊皮卷抛给李书珩,然后策马带兵而去。
抓住养皮卷的瞬间,李书珩看见李明月唇边解脱般的微笑,还有随风飘来的一句耳语:
≈ot;兄长,这次换我守护你们。≈ot;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冀州白梅林中,苏珏突然呕吐出一口鲜血。
他抬手拭去唇边的鲜血,然后望着嘉峪关的方向,眼前尽是梦中惨烈的光景。
李明月不告而别,他必须守好冀州。
≈ot;这次……≈ot;
苏珏抬头望向天际,≈ot;换我来做历史的悖逆者……≈ot;
第232章 血战嘉峪
朔风卷着狼粪燃烧的焦臭掠过城头, 李明月扶着垛口数鲜卑军阵前的云梯。
七十九架杉木梯用生牛皮裹了横梁,铁钩在暮色里泛着蓝光——是淬过蛇毒的标记。
他伸手抓了把积雪搓脸,指缝间黏着的血渣簌簌掉落, 在砖石上砸出细小的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