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租个低层小办公室。两位文案都是ay的大学同学,男生瘦弱苍白,女生珠圆玉润,三人初出茅庐,办事倒是不含糊,先跟李寒露分析同类型账号的风格与内容选题,最后替李寒露敲定她的文案主打酸腐回忆风——毕竟素材都是几年前的,又不可能因为不够完善而回美国补拍。
李寒露从前有个习惯,存照片时另开一个文档记录关键词,极其凌乱却又怪诞,但的确都是当时的瞬间想法。两位文案同学参照李寒露的关键词扩充文案,一家只有三张照片的西好莱坞酒吧硬生生写出五篇备选文案来。李寒露逐一看完,一言难尽地点评,“也太low了。”
ay对这负面评价浑不在意,“看开点,现在的观众都很low。你不向他们看齐就没人买你的账。当然姐你也别低估小武和圆圆的文案能力,他俩这叫能屈能伸,与民同乐的流水账里偶尔爆个金句,才更容易击中人心。”
ay说着,特意将其中有特点或者有爆点的句子指给李寒露看。李寒露草草略了一遍,“行吧。风格走向你们定。照片和文案在发送之前先发给我。”
李寒露交待完就走了,回公司参加选题会。自媒体发展到今日已经很难靠个人运营出头,更何况李寒露并无精力交待于此,倘若ay真能搞出名堂那也算以小搏大,李寒露任由ay折腾纯粹是因为想搞钱。
钱是好东西。钱与电影制作中的话语权息息相关。
晚上李寒露饥肠辘辘回到住处。公司里全都是加班爱好者,李寒露掂量最近的工作实在没有加班的必要,于是挨个拒绝晚饭邀请,回来挨饿。
扔开背包,踢掉鞋子,李寒露从酒柜拿了瓶红酒,咣咣倒进醒酒器,然后趁醒酒的工夫从冰箱翻了个三明治,三口两口吃了。尹泽川从前说过她这事儿,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再说空腹喝容易醉,李寒露并没打算将自己放倒。
心情不好的时候适合创作,保持创作欲的秘诀就是保持痛苦。李寒露一手醒酒器一手ipad,撩开窗帘,往窗帘之后席地而坐,开始喝着酒画分镜。每当李寒露想躲起来总会躲到窗帘后面,隔光,空间狭窄、令人窒息,却又让人觉得安全。
——巨大光亮之中,舱门开启,宇航员踏入虚空,航天器渺小静谧。超新星爆炸的能量炙烤着上千光年间的距离,宇航员小心翼翼,将防辐射方盒子挂在航天器外,又踏着黑暗溜了回去。
方盒子里赫然挂着一只拔光了毛处理干净抹匀调料的——火鸡。
轻轻滴的一声提示音,门锁弹开,李寒露立时警觉,放下醒酒器侧耳细听。
有人进来。
“露露。”尹泽川唤她一声,在灯火通明之中看遍衣帽间、洗手间和厨房,最后来到卧室。
李寒露听着脚步逐渐逼近,背后忽然一空,厚重窗帘被撩了起来,刺眼灯光如同日头穿透云层。尹泽川站在云层与光亮之中,面容深刻却又模糊,“怎么坐在这里?”
李寒露仰头看他,如同仰望圣彼得大教堂中的雕像,神性溶解,人性泯灭,“你不是应该在陪你儿子吗?你来干什么?”
“你今天吓到阿姨了。”尹泽川伸出手,想拉李寒露起来,“别在地上坐着。”
李寒露摇头拒绝,抱着膝盖缩成一小团,眉眼耷拉,自顾自委屈絮叨着,“你没有把这里当成常住的地方,我知道的。我有点儿想养狗,可是我太忙了,没时间照顾也没时间遛狗。”
尹泽川屈膝蹲下,柔声哄她,“你要是喜欢,我派个人过来专门照顾狗。你什么都不用管,和它玩就可以。”
李寒露还是摇头,眼瞳倏忽闪过一丝水光,“我没有时间陪它的。那样它太可怜了。”
尹泽川欲言又止,安静片刻后道:“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醒酒器几乎已经空了,李寒露睁眼说瞎话,认真拿手指比出一小段距离强调着,怕尹泽川不信似的,“我没喝多少,就喝了一点点。”
尹泽川无谓和醉鬼争辩,左手手臂揽她后背,右手勾她膝弯,轻松将她打横抱起。李寒露扭动挣扎,却敌不过尹泽川的力量控制,瞬间失重,身体腾空,被厚重窗帘糊了一头一脸。ipad在李寒露怀里歪歪扭扭,然后咣当砸到地上,李寒露急了,四脚齐伸就要往地上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