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拂(3 / 8)
,食橱里经常不空,四盘四碗传呼立办。等设席安箸,陈銮有些着急了。秦淮风月场是有名的“销金窟”,身上只有三两银子,“吃杯香茶就动身”,勉强可以够开销,如今设馔置酒,回头如何发赏告辞?
这是没有犹豫的余地的,陈銮立刻起身:“不敢奉扰!”说着去摸袖中手帕里裹着的几块碎银。
“莫忙走!”莺儿拉住他的手,不让他往袖中伸去。
“陈大爷!”小红开口了,“可是有非赴不可的约会?”
这话该怎么回答?就这迟疑的一瞬间,莺儿大声说道:“哪里有什么约会!陈大爷,你真是得福不知,我家姑娘几时这等留过客?”
一句话未完,小红喝道:“莺儿!哪来这多废话?”
“你看看,”莺儿推着他说,“快请坐吧!我挨骂了。”
主婢如此情殷,陈銮何忍峻辞?怀着颗惴惴不安的心坐了下来。于是小红安席,莺儿斟酒,陈銮疑真疑幻,有着梦寐似的感觉。
照例的应酬过后,到了浅斟低酌的局面,小红忽然用严肃的正眼看着陈銮。那眼色虽非咄咄逼人,但也令人不敢轻狎,陈銮尽力保持从容,等她说话。
“陈大爷是寄籍江宁?”
“不是!”陈銮道,“我原籍湖北江夏,此来访一亲故。”
“噢,陈大爷高中过了?”
“惭愧得很。”他看着身上说,“还是一领青衿。”
“既这等,场期近了,怎有闲情逸致到下江来访亲故?”
“哪里是什么闲情逸致?唉!”陈銮叹口气,不肯再说下去,只举杯喝了口酒。
“看光景,陈大爷是到江宁来办事。”小红一面替他斟酒,一面问,“不知道办妥了没有?”
陈銮摇摇头,又喝酒。
“怎么不说话?”
“说起来徒乱人意,害你也不痛快,何苦?”
小红不响,低着头,只见她眼皮不住眨动,然后抬头看了他一眼,欲语又止地好半天方始发声。
“陈大爷,你看我是怎样的人?”
“‘出淤泥而不染’,令人心醉神驰。”
“多谢你看得起我!”小红说道,“既然如此,有什么不如意的事,何妨跟我说说。”
“你一定要自寻烦恼,我就说给你听。”
于是陈銮细叙身世以及此行的结果,只是不曾提到自己身上还剩下三两多银子。
一径看着他的脸在倾听的小红,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为他一吐不平。“这见得陈大爷是有骨气的人!”她转为欣然之色,“我不曾看走了眼。”
倾吐了牢骚的陈銮,心情开朗得多,举杯相邀,感动地说:“穷途末路,得蒙姑娘青眼,真正是一大快事!我先奉敬一杯,还有下情奉达。”
“我量浅,”小红吮了一口,“有话尽请直言。”
“说来荒唐。今天的盛馔,我老着脸奉扰了,囊中——”
“小事,小事!”小红抢着说道,“我理会得,你只管畅饮,酒杯中最宜发泄肮脏气。”
“好隽妙的言语。就这一句话,便当浮一大白。”
一杯复一杯,陈銮醉得人事不知。
4
鸡鸣声中惊醒,罗帐昏昏,不辨身在何处。陈銮重新又闭上眼——怕的这是一场可遇不可求的好梦,妄想着既断复续。
“该叫醒他了!”声音很熟,陈銮细辨了辨,想起是莺儿在说话。
这是一个头绪,由此很快清理出线索,自邂逅开始,一直想到她那句“隽妙的言语”,以下就记不得了。
“让他再睡一会儿。”他听见小红在问,“你都预备好了没有?”
“也没有什么好预备的。”莺儿答道,“天气热,路菜不能多带。反正一路去都是大码头,有钱什么没有?”
“那,你去打洗脸水,预备点心,趁早风凉让他好赶路!”
“对啊!这才是。让他早早回家好用功。”
这说的是我?陈銮这样自问,看小红来掀帐子,便故意装出些鼾声。
“陈大爷,陈大爷!”小红喊了两声,轻轻推着他的身子。
“啊!”陈銮装出一梦南柯的神情,眼灼灼地回顾,然后一跃而起,连声说道,“唐突,唐突!”
“莫高声!”小红伸过一只柔软温暖的手来,掩住他的嘴。
嘴被掩住,鼻子仍旧管用,甜甜的肉香,令人血脉偾张。陈銮一把抱住了她,从指尖吻起,一直吻到额上。小红有意让他温存,并不挣扎,但这是有限度的,到自觉他应该满足了时,便用平静而坚定的声音说道:“够了!你放手,我有几句话说。”
“是!”口中答应,手却不舍,很慢很慢地从她身上滑落。
“陈大爷!你不是低三下四的人,不过人要靠机会,机会未到,争也无益。读书人的机会就靠科场,今年大比之年,试期近了,你听我的劝,今天就回湖北。我替你预备了一个包裹,此刻不要打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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