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拂(2 / 8)
痛快,而“隆仪奉璧”却欲归不得。场期已近是不能及时赶回湖北的,不然便是三年蹉跎,而且拖的日子越久,欠的房金越多,就更难脱身,因而陈銮急得坐立不安,不知计何所出。
“可是陈大爷?”忽然,门口出现一名鲜衣俊仆,手持一个小红封套,含笑相问。
“是的。”陈銮答道,“敝姓陈。”
“鄙人姓史,从溧阳来。想奉请陈大爷一叙。”说着,双手奉上那个小红封套。
“不敢,不敢!”陈銮接过封套,抽出内中的一纸小梅红笺,只见一笔极漂亮的《灵飞经》小楷,写的是:“七夕未刻买舟候教。”下面具名:溧阳史仲怡拜手。
陈銮倒懂这方面的规矩,“买舟”之“舟”指秦淮画舫,这是史仲怡请吃花酒。陈銮一则无此闲心情,二则要一笔开销,唯有“不扰”。
于是他也取了张红笺,写上“辞谢”二字,具了姓名,封入原来的封套,连同请柬一并退还,另外取了二百钱作为“敬使”的“赏力”。
这下倒提醒了他,坐困愁城,莫要闷出病来!不如到花街柳巷去走走。
入境问俗,先得找客栈的伙计来打听一下。“小二,”他坦率问道,“旧院是什么规矩?”
“喏,”店小二指着钞库街说,“那里就是旧院。您老要找怎样的人?”
陈銮无非隔溪看花,无力作问津之想,只是不便明言,反问一句:“有些什么样的人?”
“有本帮、苏帮、扬帮。”店小二答道,“从利涉桥到武定桥的河房,‘好货’很多;再要好些的,就是钓鱼巷到水关一带,那里地方比较僻静,人也比较雅致。”
“好!”陈銮点点头说,“我就到钓鱼巷走走!”
店小二一听这话,不由得就重新把他打量了一番:衣衫不见光鲜,行李不见得齐备,连个书童都没有的穷举子,想不到还是非钓鱼巷不逛的阔客!
陈銮不理他,却知道他的神态说明了些什么,心中暗想,再住下去要难堪了,趁身上还有够搭便船的钱,就此溜了吧!
欠他的房钱,只好“容后补报”了。打定了这个主意,便先唤店小二预备热水,关上房门痛痛快快洗了个澡,从里到外都换了干净衣服,开箱子把剩下的三两多银子都带在身上,将零星杂物都归在箱子里,写一张纸条放在桌面,说明“箱笼行李,暂且寄存;积欠房金,容另补偿”,然后轻摇纸扇,飘然往钓鱼巷闲步了去。
3
四目相接,各自一惊!陈銮讶异地想:风尘中居然也有这样子一尘不染、清秀绝俗的女子?脚步不知不觉地就站住了。
而那女子心头却有一种没来由的酸楚,看他憔悴的脸色,倒像见了落魄归来的亲人似的,要流眼泪,却又不愿让他发现,迅速扭转头去,跨进门槛,身后的黑油双扉随即被莺儿关上了。
一门之隔,如阻天涯,她泛起一种莫可究诘的恐惧。“莺儿!”她急急喊道,“开门!”
门一开,他仍旧站在外面。第二眼相看,觉得他憔悴之中别有英爽之气。“这个人,是一时落魄!”她这样在想,“可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心里在想,口中竟把话漏了出来。玲珑剔透的莺儿,立刻就向门外含笑招呼:“大爷,请进来坐呀!”
“噢!”陈銮微微一惊,欲待回身而去,无奈脚步不听使唤,自然而然跨了进去。
“大爷尊姓?”莺儿迎门福了福,这样请问。
“我姓陈。”
“陈大爷!”莺儿指着身后说道,“这是我家姑娘。”
“是的!”陈銮抱着扇子拱手。
“客来,泡茶,端果盘!”突然间,陈銮听得这样在喊,声音很尖,又有些模糊不清,听去很怪,仔细一看,才知是一只绿鹦鹉在说人话。
陈銮笑了,露出雪白的一口牙齿。“鸟犹如此,主人可知!”他又抱拳,“打扰不安,还没有请教芳名。”
“我叫小红。”
“小红!”陈銮立即想起姜白石的那句“小红低唱我吹箫”,心头一阵荡漾,脚步便轻飘飘的了。
登堂待茶,小红的假母出来应酬了一番,然后把她叫到里面,悄然埋怨:“你怎么让这么个客人进门!你看他那样子,是花得起的吗?”
“人不可貌相。现在花不起,将来总有一天花得起。”
“咦!”假母看着她发愣,好半天才说了句,“你倒看得真远!”
“不是什么看得远不远!”小红平静地说,“莫非有人上门,必得是花钱的大爷?不作兴与亲戚朋友串门子那样,坐一会儿,谈一谈?”
“好,好!”小红的假母,本性算是忠厚的,“随你,随你!”
“‘外婆’也是!”莺儿也帮着埋怨,“左也是钱,右也是钱,经不得篾片几句花言巧语,上百两银子借给人,吃了倒账倒不说!”
“小骚货!”假母笑着骂道,“你也编派我!走,跟我到厨房里去。”
这样人家的厨房,是昼夜不熄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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