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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4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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碟抹脏、一碟瓜齑。他吃过了酒,酒钱都没给,就晃晃荡荡走了。我赶忙追出去讨,他从钱袋里取出一陌钱,甩给了我。我忙说酒钱八十文,抹脏二十五文,瓜齑十文,还差四十文钱。他听了,又从钱袋里连抓了两把钱塞进我手里,随后便走了。那时天已经黑了,我忙跑到灯笼边数了数,多了两文钱,忙唤他,他却头都不回。我便没再追,回到店里一瞧,那两碟菜原式原样,一筷子都没动,酒也还剩了小半。我当时心里还纳闷,不知他遇见了啥难心事。昨天听一个老主顾说,那晚回去后,典二爷竟上吊死了。”

于仙笛听后,不由得愣住:这么说来,典如琢是先遇见了什么事,让他失魂落魄,而后才独自进到这家酒肆吃闷酒。

他究竟遇见了什么?是在哪里遇见的?

飞龙

局方而静,棋圆而动。

——《棋经》

昨晚,张用走后,黄瓢子和浑家阿菊商议到深夜。

阿菊一向最要紧团拢人心、活络人情,这回却有些不情愿:“那个作绝名头虽响亮,却成日疯疯癫癫,他的话多半不能当真。你去了那几家咋开口?说你家死人没有?这样蝎蝎蜇蜇,不是平白讨嫌?就算那作绝说的是真的,他为何自己不去,偏要指使你去?典家二儿好端端就上吊自尽了,咱们那天去吊孝,你没听见?连他亲父亲、亲哥哥都不知道他为何寻了短见。我猜一定是招了邪祟,那张用自己不敢触这霉头,却拿你当驱邪符。那五家,家家都比咱们旺实百倍,他们都敌不过这邪祟,咱们这小户薄命,躲都来不及,还有撵着去浑搅浑招的?咱们虽欠了那五家一些情分,可这些年,哪个节气咱们缺过礼数?这该报的也算报得够了。他们出一两银子,只是牛身上掉一撮毛,咱们还一贯钱,却是斩下条牛腿来。再说,他们若诚心要你好,为啥从来不教你些彩画本事,让你也升进升进?他们五彩六颜的,一家比一家明艳,你却一辈子只在黄泥里打拌。”

黄瓢子最怕惹事,本就有些疑虑,阿菊又比他更有成算,听浑家这么说,越发犹豫起来。但转念想到,父亲死得早,自己本事又低,这些年来,全仗其他六家帮扶,生计才算得了稳靠。张用若只是戏耍,那再好不过。可他说这事时,并不像说笑,反倒一再叮嘱,这事得极隐秘,去打问时,一定要小心,千万莫让那几家人察觉。万一张用说的是真事,这人命天一般,哪能不管?

他一向顺着阿菊,这回却拿定主意,不管真假,都去探问探问。阿菊死劝不住,恼得丢了句:“起头拧,到头悔。你若不顾惜这家,便随你去招灾引祸!”说罢蹬掉鞋子,衣裳都不脱,上床躺倒,脸朝着墙,再不睬他。他也脱衣吹灯上了床,赔着笑让阿菊脱了衣裙再好生睡,阿菊却一动不动。他又温声劝道:“我只是去探一探,又不做啥。别的不说,若不是史行首和其他几家热心出力,你我能结成夫妻,能这么躺在一张床上?凭这一条,我也不能坐着干瞧。”

阿菊却仍一声不出,黄瓢子便也不再多话,扯开被子,小心替阿菊盖上,而后躺在黑暗里睁着眼,心里翻腾不宁。他五岁便没了娘,虽然自小便随着父亲学黄土刷饰,可他心手都有些迟慢,一样活计,别人学一年,他得磨年。父亲过世时,他才十五岁,手艺只学到三两成。好在他父亲为人忠直重义,在彩画行里留了些善缘,人都愿意帮他。行首史大雅更屡次出面,让其他黄土刷饰匠人带携他。他跟着那些匠人做些零余活儿,继续慢慢学手艺。几年间都只够讨些饭食钱,哪里敢想娶妻成家的事?

阿菊的父亲姓何,原也是一位彩画名匠,学的是杂间装。彩画七门中,杂间装最晚出,技如其名,杂收其他四装二刷纹样手法,混糅出一套装样。只是如同烹煮菜肴,一菜一式,原本各有风味标格,若将几道菜乱混一处,势必味乱格散,难以下咽,甚而令人欲呕。因此,杂间装始终被视为杂流,难入上品,只有少数暴富炫奇之家才爱。阿菊的父亲见识却超出前辈,他主取碾玉装,上汲五彩,中鉴青绿、解绿,下收丹粉、黄土二刷,渐渐融炼出自家面貌——明润为底,饰以繁纹华彩,如同绣络美玉、锦妆彩服,虽仍有些浮艳,却焕然耀目,隐然有并驾碾玉、齐辔五彩之势。除此之外,他更有一门绝技,极擅描绘龙纹。所绘之龙矫然遒劲,几欲从檐额上昂然而腾、卷云而飞,人都唤他“何飞龙”。

五年前皇城翻造藏书秘阁,新楼建成后自然少不得彩画。这项御差由史大雅管领,召集典如磋、何飞龙及其他各门名匠,一同奉命绘饰。门额上须绘龙纹,自然由何飞龙承担。何飞龙绘制完龙身龙首,想着龙眼是全楼最醒目之处,得养足精神,一气点就,便空下龙睛,先去绘其他斗拱。那天是工期最后一天,众画匠一起忙到天黑才终于完工。何飞龙疲累过度,竟忘了点那龙睛。第二天,官家来巡看秘阁新楼,才上石阶,抬头一眼便瞅见门额上青龙缺了双睛。天颜大怒,虽未治死罪,却也将何飞龙发配到沙门岛,此生再无生还之望。

阿菊那时十七岁,母亲早已病故,家中只有一个小她五岁的幼弟。父亲在时,仗一身绝技,银钱来路不愁,又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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