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但太有钱的家族生活不幸福,在太有钱的家族里面不受宠的孩子更是举步维艰。”
沈时然坐得离他近了点,充当安静的倾听者。
陈瑾佟的出生是家人眼里的耻辱,可他们没把错怪在骗婚的父亲身上,反而一言堂怒骂母亲不贞,嫌弃孩子是孽种。
陈瑾佟从小就没有上桌吃饭的权利,陈家给他提供的东西只能基本保证他能活下来,不至于再一次闹到外界丢人现眼。
这么大的老宅如同会吃人的巨兽,沉默就是他们的獠牙。
里面不管是家人还是佣人对他的态度都是无视,他就像件破损没有价值的物件,被扔在老宅随便一个角落,成为清晰的异类。
但陈瑾佟不是软柿子,他带刺,吃进嘴里要被扎出血的。
在其他八九岁小男孩都闹腾跟孩子王一样的年龄,他早就学会察言观色。
不过不是察言观色怎么讨好人,而是察言观色怎么膈应人。
他知道就算低声下气家人也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做什么都会被骂,那就等于什么都能做,所以他们讨厌什么他就干什么。
在家不守礼数,在外口无遮拦,上学横行霸道,放学巷口约架……不知道挨了多少棍棒教训,但棍棒底下出逆子,他越发肆无忌惮。
再此期间只有二叔三叔会经常陪他玩,但三叔总是很忙,所以陪他更多的是二叔。
二叔会带他出去旅游,给他讲大道理,教导他怎么分辨是非好坏,其他小孩有什么二叔都会给他。
他印象里的二叔总是笑眯眯的,像武侠小说里行走江湖除恶扬善的少年大侠,满身正气。
每每看见他故意犯错也不会责怪,反而总会失笑地点住他心口,提醒他:“小家伙鬼精鬼精的,故意的可以,但你心里一定要知道什么事情是对的,什么事情是错的。”
这样魔童降世的日子他过了大半年。
三叔说他以前的日子更苦,但可能大脑在替幼小的他屏蔽这段痛苦,所以他即便从小记忆超群,却唯独对再早之前的事没有半点印象。
直到堂弟意外溺亡后,老爷子的目光才慢慢聚焦到他这个“不孝孽障”身上。
但二叔却失踪了,所有人都闭口不谈。
陈瑾佟对堂弟的死流不出一滴眼泪,欺负自己的人死掉有什么好伤心的,甚至在葬礼上看见家里人哭的时候觉得很爽,想放炮。
但他作为堂弟死亡后的“受益者”,唯一觉得愧对的就是三叔,毕竟堂弟是他唯一的孩子。
陈瑾佟已经做好了三叔会跟他形同陌路的准备,但三叔没有,仿佛把他当成丧子之痛的解药,对他越来越好,所以在这个家里他只对三叔真心服软。
有次天台喝酒的时候,他打听过二叔的下落,三叔醉醺醺也说不出具体原因,只喃喃地念叨二叔做了错事,家族不允许叛徒存在,所以才被驱逐了。
“我也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能东拼西凑地找找看。”
沈时然不知不觉已经坐到了他身边:“所以你去樊州岛也是因为查到你二叔下落了?”
“我跟你说我在家里看见过实验基地的地形图,就是从我二叔的东西里找到的。”
陈瑾佟沉重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试图通过搓捻舒缓心里的郁闷。
“二叔是学医的,还是个医学狂魔。他给自己取的英文名叫althea,在古希腊是种能够起死回生的草药,代表治愈的意思。”
“以前他忙到饿出胃病进医院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身体,他跟我说他愿意为了人类医学领域的进步付出生命。”
陈瑾佟的声音又低又失落:“我一直不相信他是因为触及到道德底线才被驱逐,可那些实验失败的对象就血淋淋摆在我眼前。”
非法的人体实验,被拐卖来的孩子……医学领域的进步为什么要夺走别人正常的人生。
陈瑾佟情绪里的落寞很清晰,沈时然看他这样心里也难受,轻轻覆上他的手背。
“老鼠窝里未必都是老鼠,也有被蒙住眼睛的鸽子。”
沈时然前倾身体,黑暗中的瞳仁仿佛荡漾着盈盈湖水。陈瑾佟感受到手背上袭来的温度,对上这道目光,反而觉得有种令人安心的舒服。
“你上次给我看的照片,上面的男人我不认识。”沈时然认真说,“但如果是althea这个名字,我听柏湾姐提过几次。也是基地的研究员,但他是负责核心技术方面的,所以很少接触我们。”
陈瑾佟刚才还沉寂的光瞬间重新亮了起来,急切地反握住沈时然的手:“真的?!”
沈时然动动手指,耳根有些微红,轻咳两声:“……当然了,我骗你干什么。”
陈瑾佟完全没意识到沈时然的别扭来自哪里,还抓着他的手又捏又晃,都快把人晃迷糊了。
门口恰好传来敲门声,是陈立武的声音。
“小佟,你们睡了吗?”
“三叔?还没。”陈瑾佟起身开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