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苏公子怎么想,与她无关。
她不在乎。
只要公主好好的,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四下万籁俱寂。
残雪留不住,还未落地便化成水,从屋檐滴落,声声滴答。
偏殿浴池,平静的水面突然激起一片水花。
“呵……”苏子衿跪坐在浴池中,垂着头,唇角扯出一个模糊的弧度,湿漉漉的墨发贴在颊边,不断有水珠滴落。
温水将大部分污浊都冲去,他垂下手,一把拽过沐巾,猛地朝身上擦去。
可就在即将触碰上的瞬间,手指紧紧攥住沐巾,然后无力地慢慢松开。
沐巾落入水中,只余一声闷响。
苏子衿抬手捂住脸,有止不住的呜咽声从指缝中泄出。
他竟舍不得洗去身上这属于她的气息。
等她醒了,她还会记得今晚的事情吗?
他不敢奢望,也不敢想。
至少……她活下来了。
不是吗?
苏子衿手落下,到底麻木地拾起沐巾,借着花皂擦拭着身体,带起阵阵颤栗。
……好酸。
浑身都酸软到不是自己的一样。
他是戏子,本是最懂何时该从戏里抽身的,却还拼命想留住这满身属于她的气息。
可惜……不属于他。
这见不得光的,终究留不住。
在公主府,就连醒酒药都是最好的,他借着酒表达心意的勇气,一剂汤药就被散得干干净净。
手指触到脖颈时,苏子衿突然停下,那里被吮吸过的刺痛已经消散了,只能抚摸到些不明显的疙瘩。
他垂下眸子,借着水面模模糊糊地看了一眼。
新鲜的吻痕,鲜红得像血。
印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得分外刺目,像一个明晃晃的标记,标记着他已经是她的人了。
苏子衿手指沿着那个痕迹缓缓摩挲,带着薄茧的指腹划过,敏感到肌肤都震起一片鸡皮疙瘩。
明明都这样了,还是舍不得移开。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皮肤之下的血脉随着心跳搏动着。是活着的证明,也是被她占有过的证明。
若是这痕迹能永远不消褪就好了,他想着。
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身上,提醒着自己……
他曾经离她那么近。
哪怕她要的是另外一个人,可这具身体、这颗心,都真真切切地属于她,这便够了。
这是他偷来的,仅存的甜意。
他又想起她那滚烫的唇印上时,牙齿轻咬时带来的刺痛。
和她一遍遍重复的“阿瑾,唤我一声”。
苏子衿唇角溢出些自嘲。
起初,他以为他能做好这个替身,模仿好那个裴瑾。
可他却在这真实的处境中,生出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然后,被狠狠打碎。
裴瑾的重量沉到他难以想象,仅仅只是一个称呼就能将她从放弃希望的深渊拉回。
算了,都算了……
苏子衿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整个沉入水中。
温热的水漫过头顶,脑海中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只剩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直到胸腔被窒息感压至难以忍受的程度,脑海中突而凭空响起一个声音,稚嫩的、焦急的、熟悉的。
“抓紧我!”
谁?是谁?
苏子衿猛地从池底钻出水面,水珠顺着发梢噼里啪啦地滴落在水面,眼睛被水迷蒙到几乎睁不开。
刚刚那个声音……
他用力眨眼,有水流顺着睫毛滑入眼中,酸得眼眶发胀。
“抓紧我?”苏子衿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秀气的眉紧紧蹙起。
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句话。
是谁对他说的?
这声音他分明从未听过,金玉班从来没有收过女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