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惊动,停止了低吼,困惑而警惕地盯着他。
萧怀琰微微蹙起了眉。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半步,手臂微抬。
“咳……咳咳……”沈朝青的咳嗽稍缓,但气息依旧急促不稳。
他显然察觉到了萧怀琰未奉命而动的靠近,即使隔着衣袖,也能感到对方投来的,存在感极强的目光。
一种被窥见狼狈和软弱的暴怒瞬间涌上心头,压过了生理上的不适。“下去。”
萧怀琰的动作僵在半途。
所有情绪被强行压下,眸中翻涌的波澜在瞬间归于死寂。
“是。”
萧怀琰不再多看那令人心绪不宁的身影一眼,干脆利落地转身,玄色的衣摆划过一个冷硬的弧度,将那片咳嗽声和沉重的孤寂留在了身后。
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萧怀琰站在廊下,除夕夜的寒风吹拂在他脸上,却吹不散心头那一点莫名沉滞的阴影。
他听着殿内隐约传来又渐渐平息的咳嗽声,手指在袖中缓缓收握成拳。
寅时刚过,天色未明,奉先殿外已是肃杀一片。寒风卷着残雪,吹动着侍卫们铁甲下的袍角。百官按品阶列队,鸦雀无声,唯有祭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李景宸作为靖安侯世子,位置靠前。他搓了搓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指,目光百无聊赖地逡巡着,随即落在了殿门右侧阴影处那个显眼的身影上,以及他脚边那个蒙着黑布的精铁笼子。
萧怀琰?这般重要的场合,他带了个什么东西。
李景宸眯起眼睛仔细看。只见萧怀琰竟半蹲着身,一只手伸进了笼子的缝隙中。
笼子发出一阵微弱的撞击声,随即声音降了下来。
还不待他细看,风迷了眼,李景宸揉眼睛的功夫,再睁眼。原本萧怀琰的位置便已经空无一人。
另一边,萧怀琰抚摸着小狼的后颈。动作带着一种奇特韵律的按压和抓挠,指尖时而划过狼崽的耳后,时而又稳而快地捏住其后颈皮。
笼中传出一种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咕噜声,像是野兽被扼住要害时本能地屈服。
若是李景宸能看见这一幕,定心惊肉跳。
萧怀琰的眼神并非看着宠物,而是冰冷,专注,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审视,仿佛在调试一件武器。那是他们李家世代镇守北疆,与狼群打交道时,老猎手才会有的眼神和手法。
殿内,香烟缭绕,钟磬悠扬。
沈朝青身着繁复沉重的十二章纹冕服,头戴十二旒冕冠,在礼官的高唱声中,一步步完成着祭祖的流程。
“陛下,请。”
金盆里的水极清澈,倒映出沈朝青冷硬的侧脸。他望着水中头戴冠冕,高高在上的皇帝,突然幻视了那个粗布麻衣,脸色惨白的自己。
沈朝青金盆沃水,净手;接过点燃的檀香,插入巨大的青铜香炉;端起盛满郁鬯酒的玉爵,缓缓洒在祭台前。
冕旒遮掩下的那双眼睛,看着香烟后那一排排代表着大晋历代先帝的牌位,看过最中央那个他名义上的父亲,显德皇帝的牌位。
老东西劳累了一辈子,到最后妻子专权,儿子全死,还是免不了灭国灭种的命运。
沈朝青心里翻不起半分敬意,只有一片荒芜和嘲弄。
将他架上这龙椅,非是恩赐,而是需要一具还能喘气的傀儡来暂时填补权力的真空。
敬畏?孝道?沈朝青心底冷笑一声,看着那袅袅青烟,甚至生出一股暴戾的冲动:真想一把火点了这虚伪的庙堂,把这些冷冰冰的牌位连同那些道貌岸然的“祖宗规矩”一起烧个干净!
但他终究只是微微敛眸,将一切情绪深藏,在礼官的唱喏声中,完成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若是哪一日萧怀琰真的把晋国灭了,把他杀了,沈朝青定会为他拍手叫好,但在那之前,他一定要除了太后。
萧怀琰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的动作,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