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盘桓。
不同于上次听见余思青声音的振奋,现在陈怡静只觉透心凉。
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这里……难道……也是你的识海之境吗。”
“……嗯。”
就在他应下她的时刻,一直钉在他四肢的封龙钉像风化般碎裂掉落,几缕大寒区独有的冷风不知透过哪里的缝隙拂过来。
【市民陈怡静,听得到吗?】
……听得到。
【太好了。之前,肖彰灵魂中仇恨的意志阻断了我们的连接,现在他的恨意已经完全消解,我们又可以联系上了。】
“……所以这一切都只是幻象。我根本——根本就没有回到过去。”陈怡静看着他,不解地,不住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在彼岸,确实可以跳跃时空,但范围只能限定在彼岸。你我之间发生的事,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都远在彼岸掌控范围之外。”他说,“所以……真正的过去无从改变。”
“那我做的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吗?我——”
“有意义。”寂静之中,他逐渐看向她,“你已经给了我自由。陈怡静。你已经弥补了所有。”
两人的目光在暗夜里交织,陈怡静双唇微动,不自觉地道:“肖彰……”
不。他不完全是肖彰。
她面前的,依旧是肖彰的灵魂。
但不同于她在大寒区见到他时的那样,那时她认为他是有着肖彰记忆的栖禾川,但现在,随着仇恨消弭,他更像是有着栖禾川记忆的肖彰。
“你不恨我了吗?”陈怡静说,“你恨了我那么久,我只是替你找回这三块碎玉,你就不恨我了吗?”
“你来了。我的恨意也就散了。我也没办法。”
从前他就发誓,一定会找到她、杀掉她。他早就找到她了,但他迟迟没有杀掉她。他只是守在她身边,悄悄地恨她。
因为那场赌局。他在失落之地等着她,盼着她。即便她的匕首一次又一次将他贯穿。即便他鲜血淋漓。他还是认为她不会忍心杀掉他。他还是认为自己不会输。他依约在等最终的时刻。他等着看,她会因他的遍体鳞伤生出怎样的动容。
他也终于明白。从恨里枝枝蔓蔓生长出来的另一种感情,比恨本身更加无法阻止。
陈怡静:“……仅仅只是来了这里而已。”
他自嘲似的扯了下嘴角:“其实你说要来,你说你要救我,我就不恨你了。”
“……既然是这样,你也知道我来到这里还是改变不了过去,为什么一早没有和我说呢?为什么还是……创造了这样的幻境?”
“陈怡静,你知道吗。人生是很容易被剥夺的。被恨意剥夺,被悔意剥夺,被执意剥夺。被这种情绪裹挟的人生是很不快乐的。”他说,“你说你要救我。就是把自由还给了我。我也想把自由还给你。我想要你的情绪永远有出口。我想你拥有一个快乐、自在、松弛的人生。”
陈怡静彻底愣住,终于幡然恍悟。
这一切并不是为了让她拯救他。
而是为了给她一个拯救自己的机会。
过去无从改变,一切都是既定的事实。
但他还是给她创造了这样一个幻境。她尽力地拯救他,也是在尽力地拯救自己。
别人为她做任何事都无法解救她,只有她自己去做了,任何事都会有意义,任何事都可以解救她。
她见到了自己,认识了自己,接纳了自己,弥补了自己,内心湛然开朗,终于可以从自毁的桎梏中解脱。
可他的过去依旧千疮百孔。好过的只是她。
她被一些情感呛得说不出话,最后只能说:“谢谢你。”
“说实话……我也是有私心的。我喜欢看你为了我着急又紧张的样子。看你可怜我、心疼我,我也觉得很爽。”
陈怡静终于笑了下:“你是变态吗。”
“现在很难否认了。”
她望着他,慢慢地又说:“但我还是要谢谢你。我……我没想过你会理解我。”
“别这么见外,自从看了你的日记,我就一直在想——”
“看、了、我、的、日、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