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除了他没人看得懂的藏文,说:“看,嘉措。”
“你的名字?”
“对,海洋的意思。我只是想去我没去过的地方看不一样的风景,就像我爸妈一样,这辈子都没见过海,但是却给我取了一个海洋的名字。”
况野翘起凳子腿,一晃一晃地,像这样能把时间晃过去。
“也就像我想要考上央剧一样。”
况野开了话匣子,还在说:“我从来没去过京北。小时候报夏令营,我爸妈都给我报近的,什么成都、昆明、贵阳……我还去过拉萨呢。但越是没去过京北,我越想去,那可是中国的首都。就算我真的没有那个本事能拼到最后一关,我也想争取一个名正言顺去京北参加考试的机会。”
现在校考和以前不一样,初试先是线上考试,等过了前面的关卡才能有机会去学校参加面试。
况野的意思是,只要过了初试就是胜利。
纪颂很轻地“嗯”一声,不免走神。
在每位同学说出自己梦想的时候,纪颂真正觉得五月份自己做的那个勇敢决定像一根锋利的丝线,彻底分离开了他的两边校园生活。
在三中上学的日子,教室里总充斥着早餐味和读书声,卷子在桌面上堆成小山,留给他写字的区域只有小小一块地,试卷上的题永远都解不完。
很多同学一整天除了上厕所都不会挪开凳子半步。
但是集星不一样。
集星的桌椅连成一体,没有人穿蓝色校服,每个人都在拼命地假装成熟,都不想看起来像学生,也没有人把悸动的语言藏在心底,大家总是笑闹着站起来抢答问题,向老师展示最近的学习成果,每个人都嗓音洪亮,笑容灿烂,像从不会躲在宿舍里因为老师的点评而偷偷哭泣。
在这里,每个人的表现都很主观。
老师就是神,老师能判定一个人现在的生死,因为他们的考题没有标准答案,每个人踩在脚下的步子都像踩在棉花上虚空的、飘渺的、不确定的。
集星的夏天太明亮了,亮得不该藏有秘密。
他像比别人多了两次高考,一切进程都变得更为复杂,不容出错。
“嗯,”纪颂揉了揉眼睛,笑起来,“等到了京北,我们一起去看升国旗。”
在冬夜早起看升旗对高三生来说太小菜一碟。
“你呢,”况野掏出他抽到的题准备找思路,“我猜你肯定要拍这次作业。准备找你前男友吗?”
“……”
纪颂突然笑不出来。
自从金姐上次当着全班的面儿说了“同性恋”这三个字,集星的风气突然变得开放了一样,班上一个男同学发朋友圈配文“明月松间照”都能被截图发到没有老师的学生小群里起哄是不是喜欢明哥、钟离遥也因为短发太英姿飒爽被突脸说“老师你男女通吃”等等。
完全不像他们高中谈“同”色变。
纪颂记得初中时期年级上有个男同学,就是因为在厕所里和同性接吻被开除转学的。
在集星,这些话是调侃还是大家真将这视作平常,他摸不准。
纪颂愣了好几秒,终于消化了况野说的这个“前男友”是赵逐川。
好兄弟之间调侃一下,开开玩笑,不是什么大事……
这么热的天,他和况野在宿舍里脱光了上衣打赤膊各自看电影看书都不会觉得半分尴尬。
但是,“前男友”这称呼如果放在赵逐川身上呢?
纪颂想起回课时赵逐川看自己的眼神,每次过分亲昵的触碰,总像有什么事情是真的。
“你再瞎说找人弄你啊!”
纪颂抬手给了他一下,一慌就喜欢手上拿点儿什么东西,他选择以转笔来掩饰不安,“我演每一次你就给我配个对,等我学完了,你得给我整出多少绯闻?”
况野是个接受新鲜事物很快的人,对宋微澜那一身讨人喜欢的女气看顺眼后便坦然了,说:“那不一样。”
明知不该再接话,纪颂却难忍好奇心:“怎么不一样?”
“目前看下来,你就和川哥搭!还记得以前洪鸣拖我们去模拟演播室吗?一男一女一组,就播个晚间新闻,你一个人坐在那儿,身边换了咱班那么多女生,跟谁都搭不上。最后还是让你一个人播的,一枝独秀,多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