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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眼底遍布血丝,手背青筋暴起,神情愤怒又克制,悲痛又无奈,活生生一个疯子!
她后退几步,右手下意识伸向背后去摸谢辞昼送她的那柄短刀,三颗宝石凉飕飕的,刺了一下她的指腹。
他若是敢粗鲁对她,她定然……
但是很快,谢辞昼就冷静下来,他似乎忏悔方才失态,弯下腰一片片捡起和离书收好,迈了一步上前,向林笙笙伸出手。
“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林笙笙退一步,他就又往前走一步。
“你同他……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林笙笙竟然听出了恳求的意味!
谢辞昼疯了,他定然是疯了,否则怎么会如此反复无常喜怒不定?!
林笙笙摇头,心里跳动的厉害,她大步往浴房走,“你冷静一下吧。”
谢辞昼悬在半空的手无力垂下。
这是一盘无解的棋。
水声响了又停,不知过了多久,林笙笙钻进床榻,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调整呼吸开始睡觉。
谢辞昼一直站在书案前,垂头不知在想什么,他听见床榻那边安静了,他知道,林笙笙自从了无心事之后,便总能睡得很好,就算天大的事压下来,也无法撼动她的睡眠。
与他截然相反。
谢辞昼从前读诗书,读到“辗转反侧”读到“寤寐求之”,只觉可笑,他不懂这世上究竟会有何情意能叫人寝食难安,更不理解这种情有何意义。
如今他彻头彻尾明白了。
譬如此刻,他毫无睡意,手中被撕碎的和离书像一块烙铁,但是他不肯丢弃,因为这上面林笙笙的字迹狷狂桀骜,实在漂亮,他从未想过林笙笙还写得一手这样豪放不羁的字。
他将碎纸片片收好。
若是林笙笙真的离开……那这些字还有书房暗格里放的那些书信,是否足够陪他渡过漫漫长夜?
窗外风声紧,吹得海棠花落了一地残红,在忽隐忽现的月光下十分惨淡。
要下雨了。
谢辞昼将手臂与手指上的疤痕涂完药后,坐回了林笙笙的床尾。
圣上赞他足智多谋,肃王一党将他视作劲敌,就连当年授他学业的老师都逢人便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风光无限、俯拾青紫在他看来都是信手拈来——
可是此刻他方知自己贫瘠。
林笙笙梦中呓语,唇瓣翕动,翻了个身,姣好的面容在夜色下似覆了层轻纱,美得朦朦胧胧,叫人恍惚。
鬼使神差,谢辞昼俯身隔着锦被轻轻抱了抱她。
但是瞬间,他忽觉自己冒犯,连忙重新坐好。
【咳咳,咳咳咳……他还是不来吗?】
“姑娘,公子说忙,此刻在任上脱不开身,叫您唤府医来看看。”
【呵,府医?府医说我不成了,他还是不来吗?】
“姑娘……”佩兰哭得克制。
【再给我熬一碗参汤来,我等他。】她的声音已经悬若游丝。
“少夫人,公子托我来给您送东西。”元青的声音很虚。
【咳咳咳咳……】她似乎挪动着去接了。
【和离书?】她震惊一瞬,紧接着是松了一口气。
【好啊,好啊,到死都不愿与我再见一面吗?和离……谢辞昼,你好狠的心……】她似乎打翻了参汤,声音越来越微弱。
“公子说,以谢林两家的关系,他没法审林将军的案子,须得……少夫人!少夫人!”元青嘶吼。
佩兰撕心裂肺的哭声、府医颤颤巍巍的劝慰、元青不知所措的喊叫,棠梨居乱作一团。
林笙笙就这样死在了绝望中。
……
房中安静了太久。
林笙笙从梦中惊坐起来,她喘着粗气,胡乱擦了脸上的泪水。
恰看见谢辞昼正坐在床尾,看着她,眼中有破碎的月光,那月光顺着他的脸庞滑落。
晶莹剔透。
“你——”
不等她说完,就被谢辞昼扑过来死死抱住,他的胸膛很坚硬,手臂若钢铁一般环着她,这是一个深深的拥抱,她几乎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