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妃话中夸赞着谈轻,笑容很是嘲讽,“宁贵人?不,她不是宁贵人,她是宁氏,是御史唐锦林的小儿媳妇。我还记得,裴璋刚登基没多久,有回出宫解闷,碰见了唐御史府中新过门的儿媳妇,便看上了人家,让太后派人将宁氏请到宫宴上……”
她嗤笑一声,摇头道:“入了后宫,宁氏还不是任他鱼肉?本来好好的御史家少夫人,被按上我钟粹宫宫女的身份,成为裴璋的宁贵人,君夺臣妻,多荒唐啊,可他是皇帝,天下没有人敢说他的不是。”
谈轻知道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裴折玉,可在此时此刻,也不着痕迹皱紧眉头,“然后呢?”
“然后……”祥妃微眯起眼,回忆道:“然后啊……听闻宁氏与夫君是青梅竹马的少年夫妻,十分恩爱,被裴璋强夺入宫,自是不愿,她到钟粹宫第一天便撞柱自杀,裴璋便拿她的夫家要挟,她才乖顺了些。”
那时祥妃还是祥嫔。
她还记得,她听皇帝的吩咐去劝过宁氏的,当她走进关着宁氏的房间时,她见到年轻的宁氏被五花大绑捆在床上,双眼含着泪哀求她帮帮自己时,祥妃是这么说的——
这天下都是皇上的,他想要你,谁又能阻止?
然后皇帝拿宁氏的夫家一家十几口威胁宁氏,她作为钟粹宫主位,看着皇帝平日悄悄来宠幸宁氏,却不敢出声,只拉着宁安公主躲在自己的寝殿中,也不敢再看宁氏那双逐渐没了光,只剩死寂的眼睛。
她初次被宴请入宫参加宫宴时,只是一位年方二八,与少年夫君琴瑟和鸣的稚嫩小妇人。
祥妃抿了抿唇,眼神复杂,“宁氏一直记挂着她的夫君,裴璋虽然喜爱她的容貌与性情,却极恨她这一点,后来有人将与宁氏相貌相似的常贵人送到宫中,他对宁氏的喜爱便分给了常贵人。可常贵人着实愚蠢,只会唱曲讨好裴璋,哪里比得了自幼饱读诗书的宁氏呢?可偏偏常贵人蠢得很,为了固宠,居然耍手段假孕。”
谈轻怔了下,想起那个说裴折玉不是皇帝亲生儿子的传闻,便是常嫔孕育时长不正常。
果然,祥妃说:“裴璋发现后没有重罚常贵人,因为宁氏也有孕了,但宁氏在偷偷吃堕胎药,那时裴璋在朝中对付一帮先帝旧臣,本就不得意,宁氏又如此忤逆,他便将宁氏怀孕的消息封锁起来,待宁氏生下七皇子,便将孩子抱给常贵人……常贵人那个傻子,还不知道七皇子是跟她一同住在钟粹宫的宁氏生的,碍于裴璋的命令,也只能老实给裴璋养七皇子,还想利用皇帝对七皇子的在意争宠,早日生下自己的孩子。可她的身体早在入宫前就在勾栏里被药坏了,根本生不了。”
祥妃讽刺道:“她根本不知道,七皇子是裴璋拿来要挟宁氏的,宫中那些女子哪个不是使出浑身解术讨好裴璋?只有宁氏不同,他这个人,就是见不得宁氏这种宁折不屈的女子,他用七皇子和唐家人威胁宁氏,太后又帮着他擦屁股,宁氏只能听他的,每日亲眼看着亲儿子被常贵人带出来却不敢认。等七皇子渐渐大了,宁氏到底是忍不住,与他私下接触……”
“不愧是亲生母子,宁氏擅长丹青,七皇子也喜欢画画。”祥妃叹道:“也许让宁安代替大公主和亲,是对我当年看着宁氏被威逼却助纣为虐的报应,我见到他们母子,便记挂起我那小小年纪便被押着去漠北和亲的宁安,没有告诉任何人。可惜好景不长,宁氏知道她被骗了——她一个弱女子八年来被困在钟粹宫一个小小的院子里,根本不知道,早在裴璋登基第二年,她的夫家就跟很多先帝旧臣一起被裴璋除去了,或许是裴璋格外恨她的夫家,唐家满门抄斩,无一人幸免。”
谈轻捏紧拳头,“裴折玉,也是那一年失宠的?”
“是啊。”
祥妃抬眼看向谈轻,突然有些好奇他会有什么反应,浅褐色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时我已经患了‘癔症’,很少走出寝殿,我听说宁氏把七皇子带到了阁楼上,裴璋过来没多久,宁氏坠楼而死,而七皇子被传突然疯病发作杀了一个宫人,没几天也被皇帝罚去后宫做奴仆。再后来七皇子被送回皇子所,裴璋也没有再来看过常贵人。宁氏死了,他们母子都失宠了。”
听完这些,谈轻心口有些闷,好像被一块大石压着,他拳头紧了又松,“裴折玉知道了?”
话出了口他就知道自己这是废话,如果裴折玉不知道宁氏是他娘,就不会有弑君的想法。
即便祥妃并不清楚当天发生过什么,但综合先前那些传闻,谈轻心中已然有了真相的轮廓——宁氏被骗,定然也是恨极了皇帝,想要报仇,但最终死的是宁氏,而裴折玉此后便染上隐疾失宠。毫无疑问,裴折玉的心病,根源在于宁氏之死。
所以他要报仇,弑父弑君。
祥妃见他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慢慢失了兴趣,捻着佛珠串双手合十向观音乞求,“但愿七皇子得手,让安宁回到我的身边。”
谈轻强迫自己乱了的心冷静下来提醒祥妃,“皇帝要是死了,宁安公主未必能回来,但朝局必有动荡,如果继位的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