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用灯带装饰着。沈暄文说,人总是在不停地认识自己。晏晓阳回到小岛,觉得他也在不停地认识小岛。
“我看看去。”晏晓阳实在很好奇,让沈暄文站在一边等他,他跑到帐篷边看了一眼,又很快地跑回沈暄文的身边。
“是什么?”沈暄文蹲在沙滩上等他,鞋子里进沙子了。
“没有人。”晏晓阳说,“空的帐篷,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们还要继续走吗?”沈暄文问。
晏晓阳把他拉起来,说:“嗯,再走远一点吧。”
他们一直走到礁石边,直到视线中的那几顶帐篷变成一个个小光点。晏晓阳在沙滩上坐下来,沈暄文来回走了几圈,也有样学样地坐下。
“夜海。”晏晓阳专心地注视着前方,“听。”
“听到了。”沈暄文说。
“我的房间打开窗,海浪就会飘进来。”晏晓阳道。
沈暄文动了动脚,道:“有什么办法让鞋子里不进沙子吗?”
“有啊。”晏晓阳懒洋洋地道,“不穿鞋就可以。”
沈暄文笑了起来。晏晓阳瞥了他一眼,把自己的鞋子脱了,光脚踩在沙子里。沈暄文点点头,也终于放弃了在沙滩上穿鞋这件事。
两人都伸长腿,晏晓阳坐了一会儿不安分,拿脚去踩沈暄文的脚背,砂砾在他们的皮肤之间产生摩擦,沈暄文又和他玩起“猫爪必须在上”的无聊游戏。
过了一会儿,晏晓阳笑了一声,忽然道:“谢谢你。”
“不客气。”沈暄文答道。
晏晓阳说:“在这里的时候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你还想听吗?”
“想,你说的事情我都想听。”
◇
第34章 拖油瓶(晏-回忆)
晏晓阳学到了这世界上最残酷也最容易被忽略的一件事:人其实是会突然死掉的。
他们生活在一个和平的盛世,不知道有多幸运。生活越来越好,大家好像都获得了一种集体幻觉,觉得每个人都会活很久很久,再儿孙满堂地结束完美的一生。
哥哥是同性恋这件事,首先打破的是儿孙满堂,子嗣无法绵延,所谓的“家”没人了,断子绝孙了。难怪姑父会这么生气,气到那几年之间他整个人快速地枯萎下去,皮松了,腐烂了,儿子还是不听话。
姑父始终没有放弃让哥哥重新走上“正途”,在谁也不愿意妥协的僵持中,竟然是死亡先来了。
死神轻轻地吹起面纱,盘旋在哥哥的头顶,让他卷入一场连环车祸。谁都不敢相信,晏晓阳想,这其中一定也包括哥哥自己。
再也没有比这更一了百了的结局,万事皆成空,好的和坏的都变成轻的,风一吹就散去。f出席了葬礼,他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承认,实际上那一天,晏晓阳一家人都看不见他。f如同孤魂野鬼,只有晏晓阳回头看他。
晏晓阳长久地注视着f,见到他瘦削的脊背,下巴露出青色的胡茬,两只眼睛看着地面,岁月让f英俊的脸变得更加成熟,他终于彻底失去少年人的稚气,又过早地获得了沧桑与心碎。
他变成了在大地上飘来飘去的游魂,晏晓阳想了很久,给f的处境下了一个奇怪的定义。他的这辈子要怎么过?他已经不能被人看见了。
晏晓阳还是读了高中,家里的气氛有些令他受不住,姑姑也没法立刻变出一个属于她和姑父之间的小孩,如果有可能的话,早就会有了。
“你去住校吧。”姑姑满脸愁容地对晏晓阳提议,“这样不用来回跑来跑去,方便点。”
“好。”晏晓阳巴不得这样。
姑姑给他整理了生活用品,晏晓阳半个月回一次家,半封闭管理把他“囚禁”在一块方寸之地。青春期各种敏感的问题接踵而来,晏晓阳有时候实在憋得慌,会偷偷溜出去上一会儿网。
他不玩游戏,不聊天,在网吧只是打开浏览器看看电影。
回到学校,更多的时候,晏晓阳的身边还是只有一个可以随便写东西的笔记本。姑姑送他的硬皮笔记本早就不知道换了多少个,晏晓阳习惯把日记写的像是一个曲折离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