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雀扑腾着翅膀啄食着枝头的柿子,小沙弥正在埋头洒扫。
冷不丁看见一个眉眼如花的姑娘,小沙弥冷了下,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问:“施主,施主可是有事?”
姜时雪冲他笑了笑:“我想看看这里供奉的长明灯。”
小沙弥啊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有些惊讶道:“原来是施主!”
他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施主劳烦等等!我去知会主持一声。”
片刻之后,一个慈眉善目的僧人手捻佛珠走了过来。
姜时雪双手合十:“主持。”
僧人还礼,微笑道:“许久不见姑娘了。”
姜时雪微微一笑。
房门落了锁,小沙弥上前将锁打开。
屋内光线清幽,正中央燃着一盏孤零零的长明灯。
主持道:“不打扰施主了。”
他领着小沙弥退出屋子。
小沙弥好奇地看了一眼姜时雪,心想:也不知这位施主供奉的是什么人?
这盏长明灯已经在此处长燃了五年,他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施主。
听主持说,五年前请长明灯的时候,她曾露过一次面,那时对方是个还未及笄的少女。
请下一盏终生供奉的长明灯,可见这位施主之用心,只是她一年只来祭拜一次……真是有些奇怪。
姜时雪看着那道幽微的火苗,许久之后,轻声说:“行之哥哥,前几日,我梦见你了。”
姜时雪出来的时候,主持正站在柿子树下看鸟雀打闹。
姜时雪双目微红,声音有些哑:“主持,新捐善款我已命人送到寺中。”
主持道了声阿弥陀佛,又说:“老衲替孩子们谢过施主,这些年来施主所捐善款,惠泽千人,功德无量。”
姜时雪眼睫微动。
不过是仗着手里有些私房钱,替行之哥哥做些事情罢了,若他还在,定会亲力亲为。
“也辛苦主持了。”
姜时雪心绪低沉,不愿交谈,只道:“那便不打扰主持了。”
她转身要走,主持却忽然唤她:“施主。”
姜时雪回眸。
“世间万物皆因缘,缘起则聚,缘尽则散,施主年纪尚轻,当不为外境所困,不为执念所扰。”
姜时雪立在原地,默默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眉眼微弯:“嗯,主持的话,我记下了。”
一行人动身得早,在庙里用过斋饭后,还不到戌时便回到了余州城。
一整日折腾下来,姜时雪已经有几分倦意,枕着金丝软靠,披着小毯睡了一路。
临近东市的时候,她被银烛唤醒:“姑娘,今儿东市举办花灯会呢!要不要下去看看?”
银烛打着车帘,外面人潮如织,一片火树银花,天色都被映得斑斓。
姜时雪原本有几分懒散不想动弹,但拗不过银烛可怜巴巴看着她:“那边有个摊子的花灯可好看了!姑娘真的不去看看嘛?”
最终主仆几人一同下了马车。
东市依着清澜河而建,此时陷在一片灯火辉煌中,盏盏花灯高悬,如同星河垂挂。
河边有女郎聚在一起放灯祈愿,恋人并肩依偎,沿着长街缓缓踱步,孩童在爹爹的臂弯中闹着要买一盏兔子灯……
眼前一副热闹景象,叫姜时雪不知不觉回忆起过去。
从前行之哥哥也常常带她来参加花灯会呢。
他猜灯谜乃是个中高手,只要跟着他,姜时雪总能赢得一堆花灯。
带不回去,她便沿途逮着人就送,胆大的小孩跟在她身后,甜甜喊着:“姐姐,我也想要一盏花灯!”
“姐姐,我也想要!”
顾行之抱着一堆花灯站在一旁,时不时又递给她一只。
最后一只,姜时雪不肯送了,她将那只雪白的兔子灯提起来,光辉映亮她的脸庞:“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只花灯,不能送。”
不是做工最精美的一只,也不是压轴的那一只,只因为顾行之揭下这盏花灯的谜底时,上面写着“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故意问顾行之:“行之哥哥觉得这盏花灯怎么样?”
那时她还未及笄,顾行之只当她孩子心性,笑道:“玉兔雪白,可爱之至。”
“姑娘,姑娘看看这一盏怎么样?”银烛举起一盏仙鹤展翅,打断她的回忆。
姜时雪的目光落在旁边的兔子灯上:“我喜欢这一盏。”
银烛便叫摊主给她们包下。
一行人提着花灯漫步在街头。
顾行之去世后,姜时雪再也没来过花灯会。
她并非伤春悲秋之人,只是她人生中两次尝到痛苦不堪的滋味,都是因为他。
第一次是因为他的离开,第二次,是因为他的死。
生活中都是甜蜜如意的人,最会回避痛苦。
因此在顾行之死后,她鲜少回忆他,也鲜少去触碰和他有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