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续向前走了几步,身后传来汤靳明的声音:“次卧改成了储藏室,里边有一台专门练习缝合的设备,待会把它带回去,型号可能有点老。”
沈续愣住,有点没听明白他的话。
“什么?”
“练习缝合,你刚规培那年买的。本来想送给你,事太多忘了,攒了好几年都没找到机会。”
后来分手就更没什么理由再打扰。
“……”沈续哑然,想说点什么但觉得好像都不太合时宜。
他转身,看到汤靳明在摆弄积木:“为什么不二手卖掉。”
“忘了。”汤靳明答得很干脆。
“上次看到你在带学生,才忽然记起家里还有这个。知道你大主任用不着,给医院里的实习生也不错,为医疗贡献一份力。”
男人将脚边杂志推至沙发侧,并动手整理匆忙丢在沙发里的羊绒毯。
这个理由简直太充分了,还有什么比无偿捐赠更值得夸奖呢。
表情坦然真诚,也不知道他是懒得做戏,还是演得太好。
认识汤靳明这么多年,沈续初次面对汤靳明感到了浓郁的无力。
以前和汤靳明交流有这么费劲吗?他现在调动全身的力气去字斟句酌,却还是看不透汤靳明。
还是说汤靳明的律师身份已经成为他这个人面对外界的滤镜,没人能穿透这层无形气墙。
他想要有独处的空间去冷静。
沈续简短地评估目前情绪,认为前往储物室寻找设备是最好的办法。
而处理办法也有。他可以拒绝汤靳明的赠送,或者是收下但不欠人情地以原价购入。
储物室与主卧正对。
主卧房门大敞,独身居住本身就具有隐蔽性,也没必要整天封闭门窗。
深绿色的床罩和米色床单,枕头趴着一只灰色玩偶兔。与床头相接的是个铁质书架,很突兀,但很符合汤靳明对生活的需求。
书必须放在随手可得的地方。
沈续晃了一眼,只看到这些,他拧开储物间把手,推门进去。
和主卧相同的,这次书架被当成了储物仓,所有物品收纳入白色纸箱,并用特地打印好a4纸贴在外侧,像法院记录犯罪物品,一目了然但着实像是什么公司的办公地点。
器材也很好找,汤靳明连包装盒都没拆,就放在最显眼的,一入门就能看到的位置。
沈续走过去,先试探性地摸了摸箱盖,挑了挑眉略微有些诧异。
竟然连灰都没有。
“找到了吗。”
汤靳明的声音遥遥传来:“打开看看还能不能用。”
沈续嗯了声:“好。”
这种器材在制作方面没什么特别的技术含量,金贵的是使用它的医生,以及必须的耗材。
对于这个原本可能会送给自己的礼物,沈续莫名拆得心理负担升起来了。
他和汤靳明三年前分手分得很平静。
大家都是成年人,怎么可能再争吵,甚至连好好的“我们分手”四个字都没真正说出口。
心照不宣地保持体面,就是最不体面的事情。
他忙于科研,汤靳明奔走在律所与法院之间,恍然几个月过去,他们的对话只有寥寥数语。
提不起兴趣约时间吃饭,也没有多少精力维持感情。
但汤靳明每年的生日都是一起过的。
沈续专程调整了时间,买机票回香港为他庆生。
他坐在餐厅等他至午夜十二时,灰姑娘都已经乘着南瓜马车逃跑,他还面对着那个已经塌掉的奶油蛋糕,沉默地望着窗外的维多利亚港。
汤靳明没来,手机关机。
没人能和医生比得了熬夜的体力,包场的餐厅也续费至翌日。
沈续饿得两眼发昏,打发了所有侍应生,很狼狈,但也不狼狈。至少没有任何一个香港人,狗仔,看到他沈续独自在餐厅傻乎乎地坐等。
凌晨五点半,他收到了汤靳明的讯息。
他的委托人与被告打起来了,人全关在派出所,正在等待对方的律师赶来。
派出所。
也就是说汤靳明甚至没在香港,临时回了大陆。
当时沈续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好像和汤靳明走不下去了。
这段感情似乎也就只能抵达这里,停留在维多利亚港。
后来他们还是吃了几顿饭,汤靳明带着伤,沈续再想发火也强行忍耐,毕竟对方对于医生来说是患者。
他的委托人跟仇家打架,唯一的伤亡是赶来劝架的律师。
沈续想笑笑不出来,哭像是在号丧。
死去已久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刺激地沈续眼花缭乱,一动不动地蹲在纸箱面前。
时间久到他都不清楚汤靳明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的。
汤靳明似乎是休息好了,拖着“残肢”来到他面前,俯身无奈地替他将器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