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懂的。
那年与他和他初次见面,汤靳明只是动了动眼珠,年幼的沈续就知道他想要自我介绍。
后来,后来每分手一次,他便觉得汤靳明离自己越远,直至连他的笑容也变得隔雾看海。
逐渐地,天际有湿润降落,预报中十五点抵达的小雨提前一个小时抵达地面。
头顶是郁郁葱葱的参天巨木,层叠的绿荫倒也能遮住细雨。
沈续心烦意乱,脚步也放得更慢,司机在阶梯三分之二的位置等待他。
待沈续走近,司机操着那口并不流利的普通话汇报:“沈教授,刚刚收到您学生发来的消息,毕业论文预审没有通过,现在接电话吗?”
虽然手机的听筒与通话分别被左右手捂着,但里边啜泣的声音仍旧从指缝里渗了出来。
“给我吧。”沈续低头看了看腕表时间并接过手机。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没那么沉重,而后松开听筒道:“现在只是预审,还有二次提交,明天我们开个线上会议,着重讲讲论文中存在的问题。”
“只是本科毕业而已。”
“放轻松,评审老师不会为难你的。况且……”
沈续顿了顿,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该继续说下去。以学生现在的精神状态来讲,应该以鼓励夸奖为主。
“况且?”学生停住,显然被沈续这句不上不下的话讲得有点纳闷。
“况且什么呀老师。”
“……以你的水平也没有能力创新研究。”
沈续终究还是将话讲了出来。
电话那头因哭泣而变得粗重的呼吸突然停止了一瞬,而后回以更大声的反应:“老师,老师你回来吧,我需要你!”
去新工作单位报道的时间就在明天,手术却已经排到了下个月,而自己的学生面临延毕的风险……
沈续脚步稍顿,胸膛剧烈起伏几次,还是压抑不住地长叹:“唉。”
“我只是回国上班,不是不管你,虽然国内有时差,但只要收到邮件,我都会回复你的。”
“真的吗。”学生小心翼翼又有点开心地问。
沈续忽然有点不知道现在该为汤靳明的死悼念,还是学生岌岌可危的毕业成绩更值得忧心忡忡,只好哄道。
“是,老师会一直陪伴你至论文结束。”
现在的处境,有点像是在平静海面乘船,前往暗流礁石汇集的地方,手持捕鱼大网,前去营救已经薄得像是紫菜,或者海带,即将被学术海洋撕裂的学生。
至于汤靳明,在海里已经算是一只无人问津的死鱼。
……
目前看来,还是前者更棘手。
毕竟后者活着是祸害,现在死掉也算是为世界和平贡做贡献。
沈续停住脚步,对司机浅道:“待会我们可能得开得快点。”
他抬起手臂点点腕表,略有些遗憾道:“要迟到了。”
司机表情瞬间严肃如临大敌,这个香港人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紧赶慢赶,还是耽误了登机时间。司机站在门口对沈续连道对不起,沈续倒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从郊区离开前他就已经做好了改签的准备。
好消息是现在并非节假日,改签机票定在两小时后出发。
坏消息也有,睡眠时间被高度压缩,待会落地回公寓洗漱后,便得立马赶往医院准时报道。
机场贵宾休息室并不安静,沈续闭眼小憩,耳旁总是孩子奔跑与嬉闹的声音,空间环境对于声音敏感的人来说算得上很恶劣,但他还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至被工作人员提醒登机。
起飞前,家中发来是否落地的问候,沈续垂眼看着手机屏幕,指尖缓缓挪动到键盘的位置。
父亲:[新公寓安排好了么,有没有什么缺的东西。]
机舱内光线略昏暗,显得手机光源格外刺目,沈续掀起眼皮看了眼窗外,转而回复。
[谢谢爸,一切顺利。]
网络不佳,绿色条框外的发送提醒转着圈,几米外的两名空姐分别整理着头顶两侧的乘客行李架,并轻声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