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天影醒了过来。
第一眼,他看到了他最想见到的人。
第二眼,看到满屋金灿灿的阳光。
那人脸上布满泪痕,眼睛红肿,神色疲惫,但看见自己醒来的一瞬,他瞳仁放大,绽放出光彩。
第二次活过来,没有被咒骂声迎接。
他爱着自己,期待着重新见到自己。
我知道。
孙天影动了动嘴。说不出话。
我知道,我醒来的时候,你一定会在我身边。
“老婆。”他努力做着口型。
顾恺嘉眨眨眼睛,脸上闪过一丝羞涩和尴尬。
尽管叫过他无数次老婆,他还是会害臊。
孙天影想笑,但控制不了脸上的肌肉。他只好一字一字,慢慢地、努力地继续动着嘴巴:
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一只温热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不要说话了。”
伤得很重,孙天影在重症监护室呆了五天,才转入普通病房。
顾恺嘉一直守着他,不愿离开半步,kk要找他商量抓捕王伟琛的工作,他才同意刘轩和温阳阳来临时代替自己一下。
恢复的这几天,孙天影一直昼夜不分、昏天暗地,但每次醒来,身边都有一个人陪着。有时,那人趴在床边小憩,有时只是默默地、呆呆地看着自己。
自己的手总是被他的手握着。
指腹有茧子,手心却很软。
知道他在身旁,自己才能安心地入梦。
我需要你。
我一直都需要你。
你这么聪明,为什么就想不明白这一点呢。
顾恺嘉出去接kk的电话时,孙天影看着窗外冰蓝色的天空,又睡着了。
医院的窗户,变成了三亚那间小旅馆的天窗。
三亚之行,他栽了两次。一次就是在那家小旅馆。
他俩赶汽车去三亚的中途,被黑车司机甩在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孙天影后来才反应过来,这是黑车司机和黑宾馆早算好了的买卖。
“旺季哦,只有这一间了。”
他们到的时候,只剩下一间旅馆的违建房。这是楼房边缘的一间平房,套内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巨大的洞悬在天花板上,完全没有遮挡。
“你在搞笑吗,老板。”孙天影望着那个大洞。
“真的没有房间了,”老板根本无所谓,“附近也没有住的,你们自己考虑一下。”
孙天影有点恼火了,说要去消协投宿,老板也横起来,说要么住,要么去睡小树林子。
“没事的,”顾恺嘉轻声道,他看出孙天影已经累了,“这里也可以,能看星星。”
还真的看得见星星,孙天影想,但是,从来没见过哪间房的天窗就是一个洞——老板哪怕拿个木板盖一下呢,纯敷衍人。
“但是小偷要是翻进来也方便,下个雨屋里马上闹洪水。”
“还好,挺有意思的,”顾恺嘉想了一下,笑了,“想想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我们的床像船一样在屋里飘来飘去。”
“顾恺嘉同学,”孙天影心情顿时好起来了,“你还蛮有趣的。”
他们还是决定住下来。
两个人整理了一会儿行李,突然,灯灭了,风扇停了。
小宾馆上下一阵抱怨和哀鸣。
老板的声音在小院里响起:“跳闸了跳闸了,等一会儿啊!”
其实是停电了。室内热得要死,蚊香的气味闷闷地弥漫在室内。
两个人已经懒得再生气,准备洗洗睡了。漆黑的房间,只有一点自然光照,正好不愁不好意思换衣服。
顾恺嘉从浴室出来,穿着一件背心。孙天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顾恺嘉把背心往大腿处扯了扯。
“都是男的,你至于吗?”孙天影说。他连睡衣都忘带了,直接把t恤和短裤脱下来,只穿着内裤跳下床。
顾恺嘉扔给他自己的另一件背心:“不要耍流氓。”
“便宜你多看几眼,我还没说你耍流氓呢。”孙天影接住背心,钻进浴室。
他洗了澡回来,还是把背心穿上了,对顾恺嘉来说有点大的背心,在他身上差不多合适:“往里面让让。”
两个人在臭臭的旅馆小床上挤在一起,单人床,让两个一米八几、一米七几的16岁男生睡,还是太过窄小。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着,彼此身上都是酒店沐浴露廉价刺鼻的香气,和潮热激起的轻微汗味。
顾恺嘉抱怨:“你像个火炉。”
孙天影故意贴着他:“那就当一下我的冰袋。”
其实这么热,两个人贴着更热。但顾恺嘉没有推开他。
这里是荒郊野岭,没有光污染。天窗外星星密布,让人震撼。
两个人都睡不着,为了看清天空,他们起身,把床往天窗边推了一点,把枕头放在床尾,仰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