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湛清瘦的脊背猛地一颤。
像是被人不怀好意地用刀挑破了旧血痂,痛得撕心裂肺。他猛地推开谢辞的拥抱,捂着嘴,跌跌撞撞地扑到垃圾桶旁,按捺不住地呕吐。
全是酒。
混着眼泪和冷汗,林湛把所有堆积在心里的感情都吐了个空,空落落地,大脑也一片空白。
谢辞心里骤然一紧:林湛,你昨晚看见我跟他们喝酒了?所以才提前走了?
被抱在怀里的人又是一颤。
谢辞沉默片刻,疲惫地压了压眉头:林湛,我真的是在加班。我没有说谎。那个应酬,我不能不去。但我保证,我只是喝酒,你想的那些,我都没有做。我已经尽力快点把那些酒喝完了,但还是迟了半小时。我今晚给你补上好吗?
林湛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反驳。
这种近乎于认输的自我放逐,代表着一个意思他不信。从谢辞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不再具有任何可信度。
他用冻得通红的手指撕开面巾纸包装的塑料贴,抽出一张,机械性地把自己擦干净。谢辞想要去搀扶,林湛却只用通红的眼睛望着他,笑了笑,眼底淌着一潭死了的岩浆。
谢辞我好害怕。
情绪骤然失控,胃里猛地挛缩,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谢辞脸色一白,疼得弯了腰,右手却始终抓着林湛的肩膀不放。他轻喘着,将林湛抱住。林湛闭上了眼睛,不再抵抗,顺从得让人心慌。他们从没有表现得这样亲密,也从没有这样疏离。
不知过了多久,谢辞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混着无力的叹息。
同样满身是伤的人将额头抵在林湛的肩,低声喃喃: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你害怕。
如果可以,谢辞当真想让林湛用手术刀剖开他的心脏,至少鲜血涌出时,他能将滚烫的温度分给林湛一半。
握着他的血,看见他的心,这样,林湛是不是就不会再害怕了?
第49章 南墙(上)
眼睛被火燎过,喉咙也滚着刀片。
酒味在五官里横冲直撞,最后搅得胃七上八下,酸水一阵阵地冲击着喉头。
林湛皱了眉,迷迷糊糊地捂着嘴,翻了个身就要冲去厕所,刚踩下床的一瞬间,便被人捞回了怀里。
就吐这儿。
垃圾桶的塑料袋是新的,细碎的揉搓声响吵得林湛头晕。
有人握着他的手,拍着背,极尽耐心。林湛努力了一会儿,只吐出一口水,酒像是彻底融在了血里,身体又酸又烫。
呼呼唔
他累得呼吸都艰难,眼前一阵阵地冒着金星,胡乱地向前栽倒。直到又被那个熟悉的怀抱拥住,林湛才想起,他好像已经吐过三回了,第三次晕在洗手池边,额头磕在镜子上,最后谢辞冲进来,抱他上了床。
真丢人啊。
冰凉的毛巾覆上林湛汗涔涔的前额,帮他冷敷着额角的红肿:上次三瓶啤酒已经让你神志不清了,这次直接闷了一整瓶红酒,你真以为酒量会自动随着年龄增长?
林湛不想听谢辞唠叨,试图下床为自己配一杯电解质水,可大脑像是被极速抽打的陀螺,动一动就要晕死在床上。下一秒,温热的玻璃杯轻轻抵住嘴唇,谢辞的声音在耳边落下,很轻,又带着强迫:张嘴。
盐糖温水淌过唇齿,反倒有点苦。林湛不停地吞咽,喝了几口,依旧浑身瘫软,只能无助地靠着谢辞,胸口虚弱地一起一伏。
还是晕得厉害?
嗯咳唔咳咳
林湛捂着嘴难受地咳了两声,后颈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托起,扶着他倒向柔软的白色枕头。
下次想喝酒,找我一起。别这么不知道轻重地灌自己。
林湛昏昏沉沉地想,哪还有下次了。
醉一次酒,丢半条命。
这辈子醉死过两次,已经没命再折腾了。
就这么睡睡醒醒,吐了一天,林湛最后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床头柜上放着折叠放着他的眼镜、两只透明花纹厚玻璃杯、沾了水的白色毛巾,地上放着空的垃圾桶,而谢辞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伏在床边单手趴着睡觉,高大的身体憋屈地蜷着,看上去竟然有点可怜。
醉酒时的争吵支离破碎地涌了上来,林湛依稀想起自己折腾了一路,许多压在心底的话混着眼泪全洒在谢辞的肩膀,不堪又狼狈。
林湛绝望地闭了闭眼,试图忘记几小时前那些丢人的行迹,下意识地想捂住脸,却发现抽不动手。因为他的右手正被谢辞牢牢地握住,即使在睡梦里,那人也没有任何放手的意图,动作强硬又霸道。手背的几道青筋隐约可见,而一道明显的淤青瞬间攫住了林湛的注意力。
怎么回事?
除了路上挣扎被他抓出的几道指痕之外,谢辞手背的粗静脉左右蒙着一片青紫,当中的针孔已经看不清晰。
林湛心口倏地一跳,隐约的失控感鞭打着他的神经,让他心头惴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