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床边梳头,长辫子编得歪歪扭扭地。她摸了摸头顶,取下红色的圆发夹,夹在了罗文英满头的银发侧面,像是雪地里的一颗小樱桃:姥姥快点回来~天黑了姥姥也会害怕呀,找不到回家的路怎么办?
罗文英捂着脸转了过去,肩头颤抖。
陈萱疑惑地看向林湛,对方轻笑了笑:晚饭之前,我会把她送回来。
哦,好。
陈萱不明白姥姥为什么要哭,她目送着担架床离开病房,双手抓着布老虎,怔怔地。忽得,她绑头发的橡皮筋断了,啪地一下,甩疼了她的侧脸。
一瞬间,胸膛里也像是断了根橡皮筋一样撕扯着疼。她害怕地追出了门,连鞋也跑掉一只。
姥姥!
她哭着找人,可担架床早就走得远了。泪眼模糊间,她看见门口掉落的樱桃发夹,孤零零地躺在走廊正中,像是被人毫不留情地遗弃。
害怕一瞬间涌了上来,哇地一声,她抹着眼泪边跑边哭:姥姥,别走。你也不要我了吗?
预麻室外的走廊上,林湛遇见了元盛宏。他缓了脚步,微微颔首:元主任,早上好。
你好呀,小林。昨晚睡得好吗?
元盛宏依旧眉目敦厚,皮鞋锃亮,带着点老派的谦恭,哪怕是对林湛这样年轻的医生也是如此。在科室的例会上,他不仅没有质疑林湛作为首例消融验证手术的主刀人的资质,反而表现得极为开明,积极地与医院管理层沟通,为林湛和新项目铺路。
昨天早上的术前讨论会,他甚至于主动要求担任指导医生,在旁全程协助,确保首例验证试验手术万无一失。
林湛觉得自己误解了这位新来的主任,此刻话语里是带了些歉疚的:休息得很好,劳您挂心。
是吗。那就好。
两人聊着,转了个弯。此刻手术室走廊上没人,靠近消防通道的一侧,距离护士站与监控探头都有一定的距离。
元盛宏忽然停下了脚步,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两次的《主刀医生变更说明》。他慢吞吞地展开,塞到林湛手里,动作甚至有些粗鲁:去吧。连着知情同意书一起,让患者重新签一次。要快,趁着患者还没麻醉,好好地跟患者解释。说你年轻没经验,实在是不敢冒险,所以你现在特意来找我,求我接替你的主刀位置。
什么?
林湛一愣,快速地扫过正文部分,尤其是最后一行小字。
因个人状态评估不足,申请由元盛宏副主任担任术中主控医师,本人改为第一助手。患者已知情。
林湛迷惑地看向元盛宏。
据他了解,这位新来的副主任早些年更擅长心脏移植,而近些年则长期投入行政管理,已经很少亲自做手术了。所以,此时此刻,这样突如其来的调换让林湛有些摸不着头脑。
退一万步讲,就算元盛宏真的想要主刀,为什么在术前会议不提,偏到了手术前几小时,才相当仓促地逼他让出主刀位置?
这既不专业、也毫无责任心。
你不懂?
元盛宏看清林湛眼底的迷惘,反倒愣了一下。复而哈哈大笑,仿佛这副表情完美地戳中了他的笑点:我还以为你之前故意表现得鲁莽愚钝、不通人际,是为了避开流言蜚语,谁知道,你真的赵江那只老狐狸,竟然能带出你这种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