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在辰时来临。
若是之前,玄甲军尚有生机。
然而,玄甲军前几日刚经历几场恶战,如今西楚鲜卑里应外合,他们已经是疲于应付。
三千对上六万,毫无胜算可言。
寅时三刻,菩提城头旌旗尽折。
李书珩抹了把脸上血污,铁甲鳞片刮得掌心发疼。
城下西楚禁军的火把绵延如星河,映得护城河水泛起粼粼血光。
他们一直按兵不动,作壁上观,为的就是看他们力尽而死。
厮杀中,李书珩望着父亲卸甲时颤抖的肩胛,喉头忽然发哽——那身玄铁重甲裂了三处,最深那道豁口在左肋,露出内衬的素白中衣。
≈ot;换马。≈ot;
李元胜将佩刀拍在垛口,青砖震落簌簌尘灰。
亲卫牵来两匹战马,枣红马颈间系着玄色丝绦,墨骊马鞍鞯缀银星。
李书珩瞳孔骤缩,那墨骊分明是父亲坐骑惊雷,此刻却配着普通军马的皮鞍。
≈ot;父亲!≈ot;他攥住马缰,掌心铁锈味混着冷汗,≈ot;惊雷日行八百,您……≈ot;
≈ot;聒噪。≈ot;
李元胜翻身上马,束甲丝绦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摘下护心镜抛给儿子,铜镜背面錾着李家枪法七式,≈ot;辰时总攻,你守南门。≈ot;
话音未落,东北角楼突然金鼓大作。
晨雾漫过城墙,可频善奇的狼头纛已逼近百步。
李元胜横枪立马,望着鲜卑铁骑踏起的黄尘。
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祁连山围猎,也是这样遮天蔽日的尘烟里,他与可频善奇。
≈ot;李元胜!≈ot;
可频善奇金刀映日,狼裘缀着三百颗东珠,≈ot;拿你头颅换我王帐美酒!祭我儿英灵!≈ot;
长枪破空之声撕开雾气,两匹战马错身刹那溅起火星。
李元胜虎口发麻,惊雷却已调转马头冲入敌阵。
他忽然大笑,枪尖挑飞三个鲜卑骑兵,血珠在半空连成赤链。
≈ot;竖子安知酒中意!≈ot;
枪杆横扫千军,砸得金刀嗡鸣不止,≈ot;此酒当祭我冀州英魂!≈ot;
巳时三刻,南门箭楼轰然倒塌。
李书珩挥刀斩断云梯钩索,忽听城下传来异样呼喝。
他扑到垛口,正见父亲银枪折断,半截枪头深深扎进可频善奇左肩。惊雷前蹄扬起,鬃毛间凝着血痂。
≈ot;书珩……≈ot;
李元胜松开缰绳,掌心血肉模糊。
他望着城头那抹银甲反光,恍惚看见某夜的烛火。
惊雷突然人立而起,带着他撞向金刀寒芒。
≈ot;接枪——≈ot;
断枪裹着染血的护腕飞上城头,李书珩伸手去抓,却只接到半截枪杆。
城下传来战马哀鸣,他看见父亲重重跌进雪地,惊雷前胸插着三支狼牙箭。
可频善奇的金刀还在滴血,禁军突然潮水般退去。
李书珩怔怔望着土丘上的玄铁残甲,直到副将拽着他避过流矢。
他这才发现掌心嵌着块护心镜碎片,棱角刺破血肉,疼得钻心。
未时末,西边天际腾起狼烟。
残存的玄甲军正在巷战,忽听城外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
李书珩砍翻最后一个鲜卑武士,抬头恍惚望见≈ot;李≈ot;字大旗刺破烟尘。
血雨中,他抱着父亲半副残甲跪坐在地。
断枪插在身前三尺,枪缨浸透暗红。
之后,眼前的一切都被血色浸染。
他们终究是败了,败的一败涂地。
李书珩记得第一支火箭点燃了城楼囤积的火药,爆裂的气浪掀飞了整段城墙;记得自己挥刀斩断套马索时,突厥人的血喷在脸上瞬间凝成冰壳;更记得最后三十亲卫组成人墙时,他们后背相靠传递的体温,像寒夜里最后的烛火。
是以,当可频善奇的长□□穿他右肩之时,李书珩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那是一种混合着铁锈与苦杏仁的味道,顺着血脉流进心脏。
他放任身躯前倾,用肋骨卡住枪杆,在可频善奇惊愕的瞬间,将卷刃的雁翎刀送至对方咽喉。
然而,可频善奇也不是等闲之辈,轻松躲了过去,并迅速抽身。
又一波迅猛的进攻冲着玄甲军而来,穷途末路的玄甲军拼命死守。
≈ot;父亲,孩儿来迟了。≈ot;
李书珩跪倒在李元胜的尸身旁,用染血的手指阖上李元胜不肯瞑目的双眼。
城下忽然传来震天欢呼,他看见另一路李字大旗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