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你们带着通关文牒入城时，可曾想过今日？”

苏珏展开刑部密档，指着鲜卑文字书写的暗记, “诸位, 真正的宋氏商行, 早在五年前就灭门于幽州！”

“至于那日的绣楼招亲真真假假, 两位才子佳人相爱是真，可殉情却是假，而抬出来的棺材里装的是鲜卑暗探, 苏某说的没错吧？”

“还有郡守中毒一事也是你们买通了郡守府的一个小厮, 事后又想杀人灭口。”

“不过，那人没死成。”

苏珏有条不紊地叙述着，所有的阴谋都在拨云见日。

宋昭文此时被五花大绑，他打定主意不开口, 料想那苏珏也查不出什么。

“宋老爷，你怎么不说话？”

“大人巧舌如簧, 草民说不过您。”

“是不想说, 还是不知怎么说？”

“既然大人认定我们有罪, 我们自然无可辩驳。”

“苏某猜想, 那位大人此刻应该正在某处等着你们的死讯, 或是早已弃车保帅。”

宋昭文与何玄烨仍是不言。

苏珏将密令掷在供桌上, “可惜他等不到云中郡的捷报了！”

话音刚落, 祠堂外猛然响起一阵惊雷。

不多时, 雨幕连连。

祠堂檐角的铜铃在雨中摇晃, 苏珏的皂靴踏过青砖上的积水，暗红色的衣衫掠过门廊时带起一阵腥风

苏珏立在香案前，手中三炷线香腾起袅袅青烟，将楼氏列祖列宗的牌位笼在雾中。

“大人在我们楼氏的宗祠如此行事，是要折我楼氏百年福荫？≈ot;

说话之人语气不善，檀木珠串在指间咔哒作响。

案上青铜狻猊香炉双目赤红，兽口吞吐的烟霭里混着若有似无的苦杏仁味。

苏珏不为所动，眼中已是泛起寒光：≈ot;半月前永川府衙的盐车遭劫，五千斤官盐掺了紫荧砂。≈ot;

他缓步逼近香案，腰间玉佩的穗子扫过供桌边缘，≈ot;苏某倒是好奇，鲜卑人的秘药怎会混进何氏的盐井？≈ot;

雨珠顺着瓦当砸在阶前，何玄烨的袖中银光微闪。

苏珏忽地抬脚踹翻香炉，滚烫的香灰泼在青砖上滋滋作响。暗红灰烬里浮着几点幽蓝碎末，遇水竟腾起靛青烟雾。

≈ot;好精巧的机关。≈ot;

苏珏靴尖碾碎一片香灰，≈ot;狻猊腹中暗藏夹层，檀香混着紫荧砂焚化，待暴雨渗入地砖——≈ot;

他猛地拽住何玄烨腕子，银质匕首当啷坠地，≈ot;这满祠堂的楼氏子弟和官员百姓，都要化作枯骨了吧？≈ot;

惊雷劈开雨幕，祠堂梁柱间忽现十数道黑影。

长剑出鞘的龙吟声里，一直静待时机的沈爷反手将何玄烨掼在柱上，让他挣脱不得。

≈ot;当年鲜卑狼骑屠尽凉州七县，唯独陇西何氏秋毫无犯，原来不是祖宗保佑……≈ot;

苏珏直接扯开何玄烨衣襟，锁骨处赫然烙着狼头刺青，≈ot;是做了二十年的牧羊犬。≈ot;

变故一波接着一波，在场众人无不惊讶万分。

突然，一阵暗处劲风袭来，苏珏旋身避开淬毒袖箭。

小苏元身上的鱼鳞甲撞碎窗棂，寒光交错间血溅神龛。

何玄烨咳着血沫狂笑：≈ot;大人以为这就完了吗？冀州的十六口盐井早已……”

利刃破空之声戛然而止。

苏珏抹去颊边血渍，望着檐下悬着的七盏长明灯：≈ot;盐井埋着雷火弹？”

“可惜，今晨已由虎贲营接管。≈ot;

苏珏拾起地上匕首，≈ot;就像这祠堂地砖下的硝石，两个时辰前就该被水泡透了。≈ot;

祠堂外马蹄声震如惊雷，宋昭文与何玄烨面如死灰地盯着破碎的狻猊香炉。

苏珏将长剑归鞘，玄色大氅扫过满地香灰：≈ot;你们不妨猜猜，此刻站在这里的苏某，究竟是谁家儿郎？≈ot;

暴雨冲刷着祠堂匾额，≈ot;忠孝传家≈ot;四个金字在电光中斑驳剥落，与宋何两人的做派相比，何其讽刺。

轰隆轰隆的雷声里，一队冀州兵士踏着血水拾级而入，手中铁链在雨幕里叮当作响。

苏珏抬头往祠堂外看去。

云中郡的天，该晴了。

待残阳接连次染红飞檐两次时，季大夫正在给最后一个中毒者施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