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令楚云轩颇为不耐的是另外的事。
天罚与灾乱。
还有对李明月的暗杀失败。
“陛下,近来各地屡发火灾, 百姓深受其苦, 请陛下早日定夺!”
“陛下……贼人们胆大包天, 竟敢在长安城四处作乱, 不可不查!”
手持笏板的大臣言辞激愤。
“是啊陛下, 这些贼人近日猖獗万分, 光天化日直入官衙, 打伤多人又扬长而去, 陛下, 请务必严惩啊……”
另一个老臣颤颤巍巍走出,恳切道。
上首的楚云轩斜倚在座上,似在怔怔出神。
红衣小儿语出预言的消息刚被他放入民间,流言四起之下,立即便出了一群所谓的正义之士。
打着预言的名义要匡扶正道,没少干那挑衅朝廷的事。
他们来无影去无踪,等闲士兵都拿他们不下。
有意思的是,这些人先前竟然无一丝名头在外,仿如凭空冒出来一般……
这是谁的手笔呢。
楚云轩的目光渐渐有了焦点,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李元胜……
“那依你们之见,寡人该当如何?”
“陛下,如今人心惶惶,民怨四起,不如开仓放粮。若想平息纷乱,捉拿贼人,唯冀州王可担当此任。”
有臣子沉声道,“请陛下即刻起用冀州王。”
那人话音一落,纷乱的朝堂为之一静。
楚云轩并未理会那人,只随意转动着指上的扳指,平静开口:“你们,也是此意?”
大臣们面面相觑,望着楚云轩难辨喜怒的神情,讷讷不敢言。
“若无其他事便下去吧,贼人作乱一事,寡人自有定夺。”
那人拱手还欲再言,可楚云轩已经兴致缺缺地转过了脸去,挥了挥手,一副不愿再听的样子。
朝事已毕,楚云轩自榻上起身,悠悠然往重华宫踱去。
自前几日敲打了一番慕容清之后,他再未去看过他。
慕容清虽然不再顶撞于他,可还是那样执拗,驯服这样一个人,总是先要晾上一晾,熬一熬他的性子,等磨掉身上的傲气,才能轻易为他系上锁链。
楚云轩并不缺等待的耐心。
可即使他贵为天子,事情也并未按他的意愿往下走。
当他听过宫人的禀报匆匆前来时,慕容清已经气息微弱,躺在榻上陷入了昏迷。
太医很快过来诊治,不过是悲伤过度,气郁血滞。
“你们退下吧,好好治他,治不好,唯你们是问。”
“是,陛下,臣等告退。”
太医走后,楚云轩望着慕容清从锦衾下伸出的一小截皓腕,目光定格在嘴角一抹鲜红的血痕上,神色阴晴不定。
于是,他顺势撩开苏珏身上柔软的锦被,打量他日渐消瘦的身形。
短短几日不见,他又瘦了不少,像一阵风就能吹动的云彩,整个人缩在略显宽大的衣衫里,更显娇弱令人怜惜。
楚云轩此时却没有怜惜美人的心思,不如说他看着面前憔悴不堪的慕容清,心底反而起了几分冷嘲。
这人或许还没有意识到,在自己手中,哪怕是性命也不再属于自己。
在朝上,他是君,在私下,他是主,自始至终,慕容清都不曾有过主宰自己生死的权利……
楚云轩的目光阴沉下来,“慕容清,你可知道,寡人要做什么,何必
需要问他人的意见。
寡人对你特殊,可也不能由得你这样肆无忌惮。”
纵使做着阴私之事,楚云轩面上仍是一派语重心长的神色。
可苏珏并没有给他回应。
楚云轩走后不久,一个小宫女鹌鹑般瑟缩着走了进来,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榻上的慕容清,恭恭敬敬地在几案上搁下一碗汤药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随着殿门轻轻合拢,下一刻,榻上的苏珏无声地坐了起来,他微红的双眼里分明还泛着未曾褪去的薄雾,可眼神却一片清醒。
……
是夜,冀州城外。
“监视冀州王一家?”
影十八眉头微皱,看着面前黑袍遮身的暗卫。
不需来人表明身份,他便立刻意识到,这是陛下派来的使者
眼前人的面容隐在宽大的兜帽里,无声点了点头,随手扔出一面金牌:“十八统领,这是陛下的命令,甚至特意派小人前来传达,其中的重视之意您应该清楚……这,可是您戴罪立功的好机会。”
影十八接下金牌,只见其上正是西楚王室特有的花式纹样,确认无疑。
而陛下给他这面金牌,无疑是让他便宜行事。
朝堂之事瞬息万变,陛下早就对冀州王颇为忌惮。
现在看来竟是,竟是不留余地了……
影十八心思电转,已然明白这其中恐怕有一番自己不知道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