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至暗至明的时间里,原都是他独自支撑的。
从满心仇恨,一无所有到君临天下,他付出太多精力。
“陛下,怎么了?”侍奉在侧的宫侍轻轻打着宫扇,他们不知楚云轩是做了什么梦,醒来时会表现出戒备和迷茫。
“灵均呢?怎么还未回来?”
然而晶莹剔透的琉璃樽碎了一地,方才午睡转醒的楚云轩伏下身子,双手撑着御案。
楚云轩忽地笑了,露出森森白齿,“寡人问你们,方才可有听见什么,看见什么?”
宫侍们战战兢兢,唯恐失了性命,“陛下,奴婢们什么都不知道……”
“哦?是吗?”
殿内的宫娥内侍吓得心胆俱裂,只听得咚咚咚的磕头声轻细的泣声交织重叠奏成了一曲凄婉的哀乐。
楚云轩斜倚着龙椅的靠背,自斟自饮,“给寡人说实话,你们拖延一刻。”他似乎是累了,静静地合上眼,指尖闲闲地在空中画了个圈,“寡人就一刻钟,杀一个人。”
一个小宫侍细细的泣音骤然拔高扎破了宁静的死寂,楚云轩不耐烦地睁开眼,随手一指,“言行无状,就从你开始吧。”
这时,金丝织花的衣裾拂过绒毯,中贵人恰到好处地挡住了那可怜的小宫侍,他略福了福身子,“陛下,何必为了这些动怒”
“砰!”
青瓷盏哀嚎着滚作一团,冰冷的骨骼四处飞溅,险险地擦过中贵人灵均的脸颊,惊得他向后退了一步。
楚云轩仿佛终于如梦初醒,“灵均,寡人,寡人吓着你了吧……”
他微微侧头,盯着中贵人灵均侧脸擦出的细小伤口,。
中贵人灵均则是漫不经心地抹过脸颊,“陛下,怎么会呢,奴婢什么事都没有。”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楚云轩斟了一盏玉露。
楚云轩抿了一口,“怎么样,人他去看了?他可说了什么?”
“启禀陛下,他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他倒是沉得住气。”
楚云轩毫不意外苏珏的反应,只是若他知晓了真相,不知还会不会如此淡然。
“陛下圣明。”中贵人灵均伏在楚云轩的膝上,语状乖觉。
……
楚越眉头紧皱,手在空中胡乱挥着,似乎想抓住些什么,口中喃喃道:
“十三!”
“十三!”
“不要!”
“不要……死……”
砰!
猛的从床上弹起,楚越张开的唇仍
微微颤动着。
她定了定心,这才敢缓缓睁开眼。刚才的一切太过真实。
可她此时仍感到脑子里思绪乱飞,看见四周熟悉的陈设布置,确定自己是在胡地祭坛的房间里。
楚越暂时放下心来。
屋里很安静,外面只有看守的胡人走动的声音,和自己依然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好好的,什么事都没发生。
窗外月光已经落了小半个屋子,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方才梦里的一切。太真实了,真实的可怕。
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吗……她暗暗想。
在刚才那个梦里,苏珏中了一种奇毒,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
她一人跪坐在苏珏的墓前,放声大哭。
她不知哭了多久,脑中昏昏沉沉,眼前隐隐约约出现了苏珏的影子。
在黑暗中,他背对着她,决然离去。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前方模模糊糊的身影,嘶哑着嗓子,“十三!十三!你别走!”
苏珏却没有回头。
随即她便醒了。
太真实,楚越一阵后怕恐惧,她现在身在胡地,对于西楚的一切茫然不知。
她真的很怕,怕苏珏会出事。
苏珏,求你,别,别出事……
……
夜色渐起,苏珏在十二楼等来了召见的旨意。
他随着马车一路闭目养神来到行宫,
在中贵人灵均的指引下,苏珏甫一入殿,只见鲜血殷殷,宫侍横尸。
腥腻腻,朱毯洇血;凄惨惨,利箭穿胸;哀戚戚,端的是逃命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