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薄薄的东西飞出,落了地,发出一声轻响,再看那被按在地上的人,面皮已经没了,只剩下一张血粼粼的脸,竟然连五官都没有。
朝颜拉了拉汲央大人的袖子,正要上前,就见陈虎怒喝一声,拿起剁骨刀就向那嘶吼着的怪物砍去。
一道黑影从巷口闪出,快速向陈虎袭去。
眼看那黑影就要撞上陈虎,汲央微微抬手,那黑影顿时凄厉地尖叫了起来。
与此同时,陈虎手起刀落,那怪物瞬时没了声息。
黑影见怪物没救了,反应十分迅速地缩回了巷子,街上安静了下来,只余陈虎还在喘着粗气。
贾娘子从角落里出来,小声叫道:“陈大哥,你没事吧?”
陈虎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时连忙站了起来,挡在了那个怪物的尸首前,道:“贾娘子,你怎么在这里?”
顿了顿,他擦了擦额上跑出来的汗,讪讪解释道:“这是个怪物。”
贾娘子点头:“我瞧见了。”
方才还十分勇猛的汉子此时居然有些害羞似的,将手中的刀藏在了身后,轻咳了声道:“贾娘子这是……”
贾娘子身后漏出两个小脑袋,目光炯炯地望着陈虎,小姑娘道:“我们也在抓妖怪。”
朝颜撑着腮瞧着那院子,那画皮鬼受了汲央大人一击,本来修为就低,现在竟是连皮子都撑不起来了。
她摇摇晃晃走到门口,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进门前强撑着整理了自己的仪容,确保没什么破绽,才推门进了院子。
瞧着与陆生笑意盈盈的女子,朝颜轻挑着眉,道:“这妖怪竟然是真喜欢陆生的。”
朝颜自语道:“白日里那屠户羞辱了陆生,夜里她就施术去害他,在外头受了这么重的伤,却还在陆生面前一丝不苟……瞧,还给他打洗脚水呢。”
即将是人间四月,荆楚的温度十分舒适,夜风吹拂,吹起汲央一缕发丝,落在朝颜肩头,他捉住那缕银发,在指尖轻轻揉搓,道:“不知要等多久。”
汲央淡淡道:“她知道我在这里,方才又糟了自己的术法反噬,挺不了多久了。”
虽是这么说,可朝颜都要等困了,才等到陆生上床歇息,等到他歇息了,那画皮鬼悄声起来,转头看了陆生好长一会儿,轻手轻脚出了房门。
外间,梳妆台前,那美人缓缓将手覆在了自己的后脑,随后,慢慢展开,随后,朝颜眼睁睁看着她如同脱衣裳一般将一张皮子褪了下来,漏出了一张已经趋近白骨的腐朽身体,那紫黑枯败的肉滴着粘稠的血,滴滴答答将地面浸湿,她却恍然未觉似的,打开梳妆盒,取出胭脂与眉笔,用那只可怖的手细致地在她刚刚褪下的皮子上描摹。
花前灯下,鬼画皮。
朝颜看得胃里一阵不适,正要叫醒陆生,一转眸却发现他已经醒了,他见景娘不在身边,便穿了鞋下去找。
深夜里,庐原城上方传来一声惊恐的惨叫。
陆生跌跌撞撞地夺门而逃,双腿哆哆嗦嗦得几乎不能站立,连滚带爬地向巷口跑,边跑边惊恐地向后看,嘴唇颤抖着念道:“妖怪,景娘是妖怪。”
巷口,贾娘子正心神不定地望着漆黑的巷子,陈虎听了丫鬟说了来龙去脉,禁不住更加气愤,道:“要我说贾娘子就不该来,那样的人不值得你跑着一趟。”
他的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了惨叫声在,四周住户院里睡着的鸡犬都给惊醒了,一片鸡鸣狗吠。
陆生刚一跑出就见到妻儿在不远处站着,顿时大喜,连滚打趴地跑了过去,抓住贾娘子的手,躲在了她的身后,喘着粗气,几乎字不成句:“娘子……有……有妖怪……救救我!”
他的鞋都跑掉了,整个人狼狈不堪地躲在女人身后,完全不像是之前那个温柔谦和的书生,他没注意到一旁儿子、女儿看他的眼神,紧紧抓着贾娘子的手臂,惊惶之下根本没控制力道。
贾娘子没吭声,看向黑漆漆的巷口,不知谁家开了门,灯光从院中泄露,接着又是一家、两家、三家,邻居们听到了声响出来瞧热闹了,方才还黑漆漆的巷子一片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