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在三楼,中房在二楼。连雨年掐了个隐身术穿门而入,刚进门就被一把刻有繁体中文的桃木剑抵在胸前。
男人歪了歪头:“谁在那里……是丹先生吗?”
“是我。”
连雨年散去术法,屈指敲开剑刃,刃锋钝圆的木剑对于肉/体凡胎几无杀伤力,对付妖精邪怪却是一剑一个小朋友。
“你是白歌庭的人?”
男人收起桃木剑,小心地放回剑袋,背在身后,旋即向连雨年行礼:“属下曲森,白统领命我来接掌南海一处妖蛊教据点,并给先生带信。”
说着,他从暗袋内取出两封信件,双手递上。
“有劳。”连雨年把信收入衣袖,又送他几张防护符,才在他惊喜且感激的目光中起身回房。
他们是直面妖蛊教教众的一线探子,见多了敌人层出不穷的诡异手段,自然对连雨年越发敬仰,也越发深知他随手赠予的符箓有多大威力。
只是送信就能得到这种保命之物,他怎么可能不惊喜。
……
回到房间,连雨年挥袖落阵,杜绝所有窥探和监听手段,便坐到床上,先拆开白歌庭那封。
白歌庭用了十张纸,洋洋洒洒记录着连阙山脉、忘庭江和万重湖三地的妖蛊教众的行动,虽然简化掉大部分细节,但白歌庭不知道连雨年具体想做什么,所以将一切自己认为重要的事都写了上去。
连雨年梳理许久,挑出第五张信纸,手指点在中间一句不起眼的陈述句上——据点戏园已被烧毁,三十二名教众死伤过半,班主跳湖,生死不知,正在搜寻中。
六年时间还是太短,尽管先太子有觋相助,妖蛊教的情报据点也确实做到了囊括盛朝各地,但越是偏远的地方,触角就越少,万重湖这座据点便是当地唯一一个妖蛊教分部。
而在白歌庭拿下的所有据点,唯独这里是戏园,也只有这个据点的负责人下落不明。
这么多巧合叠加在一起,像极了诱饵,连雨年却能肯定不是。
觋现在躲他都躲不及,不可能反过来钓他——或者说,连雨年巴不得被他钓。
丹先生很乐意顺着鱼线跳过去抽他一记狠的,毕竟两人碰面,连雨年是刀俎,他才是鱼肉。
呼出一口气,连雨年给巫罗绮弹传讯术:“下午出发,去万重湖。”
隔了半刻钟,巫罗绮慢吞吞回训:“能带点随行鱼虾吗?”
“……我看你长得就像鱼虾。”
连雨年笑着摇摇头,烧掉白歌庭的信,并打开没有落名的第二封信。
薄薄三张信纸展开,幽淡的檀香飘散出来,他看着纸上熟悉的清隽字迹,眉眼温柔舒展。
“怎么还在学我的字?十几年字帖都白练了。”连雨年咕哝,想要表现得矜持些,眼底的笑意却根本藏不住,“让我看看陛下今天又要说什么情话……”
连卿,见字如晤。
今日帝京天晴,朝中闲暇无事,我于园中睹物思人,雪也是你,梅也是你……
……
万重湖风止波停,阴灰的天色衬得水色深碧,绿意寒清,木桥曲折地铺过湖面,在湖心立起一座四角亭,亭侧靠着乌篷船,船头无人。
午后,湖上落雪了。西南的雪不似帝京婀娜,不如漠北狂放,带着一点文人墨客淡薄的诗兴,却又冷到骨子里。
岸上几道零星人影撑着伞附庸风雅,至风雪渐大,才终于冻得受不了,纷纷离开。
四下无人,乌篷船忽然动了一下,往后翘起几寸。一只白惨惨的手抓住船尾,翻身而上,从水底悄无声息地跃上一个同样白惨惨的人。
他穿着花旦戏服,面上没有描妆,冰天雪地中藏身湖底三个时辰,他的身上却无半分湿痕,惨白的皮肤被光芒照过,呈现出半透明质感,显得浓黑的眼珠格外瘆人。
若是有白歌庭手下的探子在这里,定能认出他就是他们在湖里捞了半天却一无所获的安平戏园班主易从安。
但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另一个名字,一个被弃用已久的假名——赛江南。
而他只有假名。
易从安蜷在船内,厉鬼之躯白日出行,感受到的却不是烈焰灼身的滚烫,而是从骨头里密密渗出的阴寒,几乎将他的鬼躯冻成冰雕。
他牙齿打颤,为了不发出声音,只能用力咬住下唇,伸手在船舱底部胡乱摸索,抓出一只包袱。
包袱里装了几只瓶子,他倒出几粒用荒秽做成的药丸吞下,总算压下六七成寒意,长长地吐了口气。
至于剩下的三四成……
易从安忍了又忍,终究还是不想受这种无谓的煎熬,一把抓过包袱中另外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巴掌大的护心镜,镜面破损,却被仔仔细细擦拭干净,每一块碎片都能清晰映出他的脸,面貌、表情虽都一致,却总让他疑心其中存在着跟自己不同的面容。
易从安攥着护心镜靠坐下来,疲惫地闭眼:“让你看了,满意了吧?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