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别于往年,今年后半学期的校园依旧十分热闹。
据说是因为下半年换了新校长,叁十来岁,年轻,雄心勃勃,想干出一番成绩。再加上这位新校长喜好场面,懂得骗经费,又舍得砸钱,不仅在校园各处添置先进的硬件设施,比如微波炉和小冰箱,对各种校园活动的重视也属空前,先有运动会的盛况火到校外,这会又将艺术节与相关课程的结课考试,以及更后面的元旦汇演联系到一块,变成人人参与的校园风采大展。
不仅如此,学校还特意在将近一月的艺术节期间安排“校园开放日”,邀请在读学生和有意报考的家长们前来参观。
对于小钟所读的高二年级,校园开放日还有一场关于高考新政宣讲和促进家校交流的家长会。
消息一出,小钟就开始犯难,不知该请谁去开家长会。
按道理说仍该请敬亭去,再没别的人。但小钟已经骗敬亭说要回原来的家,再去麻烦她名不正言不顺,搞不好还会露馅。
要不就当成没这件事,两边都不通知。
小钟优柔寡断地耗没了时间。但敬亭加了一连串家校群,消息灵通,这么大的动静如何不知?临近时节,她主动就过来问小钟,家长会需不需要她去开。简明扼要,别的什么都没多讲。小钟顺从地答应了。
然而,她不知道掩藏在冰川之下、时而暗涌的另一件事,直到家长会前夜,在路上听见其他年级的女生谈论八卦,才灵光一现,将所有反常的征兆拼凑起来。
这周一来学校,小钟就感觉同学看她的眼神有点怪怪的,似有话想说又强行压下。她以为是自己为家长会的事烦心,不自觉就摆出闲人勿近的神态。但无心社交是事实,她们不来搭理小钟,小钟正好躲在角落自闭。
第二天因为作业的事才跟雨然讲了两句话,果然出问题了。没来由地就吵起来。小钟没力气跟她吵,稀里糊涂地附和,弄不清雨然为什么忽然生气,只记得话题莫名其妙地扯到“钟老师”,雨然恨恨地说:比起我们,你果然更在意男人。
也无甚可怪,她一向固执地相信小钟“喜欢”钟老师。一种寻常不过、空想的喜欢,女孩子正在爱做梦的年纪,痴迷于身边那位神秘的长辈,听起来就像想成为世界巨星一样不切实际。
但小钟想错了。后面一天偶然听来的校园八卦正好解释了雨然为什么生气。
八卦说,学校有年轻男老师跟女学生在外面约会。女生没人认识,据说是高二的。男老师也教高二,长得不错,看着就像会招惹桃花,运动会应该见过。事情怎么被发现的?有人收集证据做成一份十几页的文档,其中还有捉奸的照片,投到校长信箱,匿名举报。
所谓“校长信箱”实际是半公开的网络留言板,其他用户也允许访问,以便对事件的处理流程进行监督。现在社交媒体太发达,随便转发几次就变得到处都是。这么大的八卦,自然很快传开了。
小钟不上网,跟大钟在一起生活充实,再无心思一日叁刷社媒,在学校也很少跟人讲话,所以不知道。
大钟呢?
看样子也知道了。这周他一直面色不好,小钟还天然呆地问过缘由,他说是职场的人际关系问题,她不用担心。他也不想下班以后再谈论工作的事,就将这件事轻描淡写地揭过,然后长久摸着她的头发,若有所思。
那时她就感觉到,似乎是不想给她压力,他有事瞒着不说。但她想大钟做事自有分寸,他决定不说,她就相信他的决定。
想不到竟是这样的事。
该来的还是来了。
小钟沉不住气,当晚他接到她,前脚才迈上车,就急不可耐地问:“我们的事是不是已经被人知道了?”
他陷入沉默,最终也只是事从权宜,冷静又疲倦地安抚她,“这件事回去再讲。”
的确,这种程度的大事不适合在车里仓促地讲。但不第一时间讲清的后果,就是小钟心神不宁地忧虑了一路,想到无数种糟糕的可能性。他会因此丢掉工作,从天之骄子沦落得一无所有。她当然不能继续住在他家,她们会被世俗的唾沫冲开。好不容易似要拥有一个真正的家,转眼又无处可去。敬亭的家一旦离开就回不去了。她会不会被强行抓回那边的家?可是才体会过被爱,被珍视,被尊重,要怎样甘心且麻木,退回去接受没有一片空气属于自己的日子?
倘若真是如此,她还不如痛快去死。
想要活下去只有一个办法,哪怕事态变成不可预料的局面,抓住他,不要放。
回到家,好像再也没什么能阻拦她问。她趴在他的后背抱着他,嗅着衣上残余的草木香,努力从中找回一点熟悉的缱绻或安定,小心探寻,“很严重吗?”
但他从她的怀抱中脱开,别有意味地凝望她良久,抚摸着她因缺水泛白的嘴唇,强颜欢笑地摇头轻道:“不要问。”
那就是严重,小钟的心顿时凉了一截。
他希望小钟听话放弃,不假思索地转身倒水。
她揪住他的衣角,“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