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更刻骨的恨意!
待情绪渐渐稳定,他将那份冰冷的出世纸塞回书桌最深、最隐秘的暗格,如同埋葬一具腐尸。锁上暗格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书房一角,年桔盆栽依旧挂着金灿灿的果实,但恐惧的种子却在生根发芽。
雷耀扬很清楚,施薇那晚在深水湾酒醉后的模糊话语,如同投入齐诗允心湖的石子,涟漪虽被强行抚平,但震荡的余波从未真正消失。
她是个极其敏锐的女人,一个能在舆论风暴中一眼看穿杜邦阴谋的顶级pr。
她刻意不去深究自己的过去,不再主动询问他童年生活的细节,在他偶尔提及“家中变故”时,眼神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随即迅速转移话题。
在新闻里看到雷昱明或新宏基的消息时,她会不自觉地观察自己的反应,哪怕…他掩饰得再好。
这种安全距离,对雷耀扬而言,比直接的质问更让他心惊肉跳。
这是一种沉默的审视,一种带着疑虑的等待。
她像一位经验丰富的猎人,在耐心的蛰伏,等待着猎物自己露出破绽。
她遵守着白龙王「莫要追根究底」的警告,但这「不追究」,本身就是一种无声无形的压力。
某个寻常的夜里,卧室只余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齐诗允靠在床头看书,暖黄的光线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雷耀扬洗完澡进入卧房,带着一身清冽的水汽。
如往常一样,他自然地坐到床边,伸手想将她揽入怀中。
女人幽微地一僵,随即放松,顺从地靠进他怀里,甚至主动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她翻过一页书,状似随意地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睡意:
“今早看新闻,新宏基雷生又搞了个大项目,同政府合作开发新界北,风头好劲啊。”
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仿佛只是闲聊一件无关紧要的财经新闻。
雷耀扬环抱着她的手臂,肌肉在瞬间绷紧,又迅速放松。
他低下头去,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熟悉的馨香,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听不出任何波澜:
“是吗?听讲他手腕一向犀利。”
“但是新界北水好深…不知这次搞不搞得定。”
他的回应滴水不漏,像一个纯粹客观的旁观者点评商界动态,亦将自己与那位“雷生”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齐诗允“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将书合上放在床头柜,关掉了床头灯。
她转过身,主动环抱住雷耀扬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说:
“好累…睡喇。”
“晚安,阿允。”
男人收紧手臂,在她额角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黑暗中,两人紧紧相拥。
雷耀扬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体的温热和心跳,也能感受到那份刻意维持的平静之下,潜藏的暗流。
她在试探。
用最不经意的方式,轻轻叩击着他堡垒最薄弱的那道门。而他,则以更完美的伪装和更温柔的陷阱,回应着这份试探。
借助昏暗的光线,他看着她安然入睡的侧颜轮廓,心情复杂。
他太了解她了。
雷耀扬能感觉到那份刻意维持的安全距离。这份「若无其事」,比任何质问都更让他心惊。
虽然齐诗允也会像以前那样,会窝在他怀里絮絮叨叨一天发生的琐事,但她看他的眼神,偶尔会掠过一丝极快、极深的探究,随即又被完美的温柔覆盖,她现在甚至…连对他「家庭变故」的过往,都绝口不提了。
他爱她,爱到愿意用谎言和鲜血为她构筑一个安全的港湾。
但这份爱太炽热、太深沉,暗藏着毁灭性的山崩地裂。他恐惧真相暴露的那一刻,恐惧失去她眼中残存的光。这份恐惧,如同癌细胞在他体内极速扩散,日夜啃噬骨与肉。
而齐诗允,在对方熟悉的怀抱和令人安心的心跳声中,却无法安然入睡。
她闭着眼,却比任何人都清醒。
施薇的醉话、雷昱明的名字、雷耀扬那过于完美的回应、以及白龙王那句如同诅咒般的告诫…近段时间,都在她脑中反复回响。
在得知那爆炸性的猜测后没几天,在公司里与施薇独处时,齐诗允很想问出口那夜的酒后真言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最终,话到嘴边,又悄然咽下。
她刻意不去触碰那危险的真相,但怀疑的枝桠,却在她刻意保持的安全距离之外,悄然萌芽。缠绕着她的心,让她在爱恋与惊惧的夹缝中,呼吸艰难。
而两人最近的相处,没有任何争执,连最小的拌嘴都没有。
彼此都像在薄冰上行走的舞者,每一个动作都经过精心计算,每一个笑容都带着刻意的弧度。
他们用最深的爱和最深的恐惧,共同默契地维系着这摇摇欲坠的平衡。
仿佛只要谁先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或者不经意流露出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