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着母亲的斥责,甚至准备好了被废黜的旨意,可屏风后却没了声响。
过了许久,才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起来吧。”武则天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往后……自已的子女,自已护着吧。”
李显抬头时,正看见屏风后闪过一抹明黄的衣角。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抱着他在御花园里摘樱桃,说等他长大了,这天下的樱桃,都让他先尝。
那时的阳光落在母亲的凤冠上,金芒晃得他睁不开眼,而如今,这金芒早就被岁月磨成了灰烬。
殿外的雪还在下,李显踩着积雪走出长生殿,见张柬之站在廊下等他。
老臣对着他拱手,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天边的日头。
那轮太阳正从云层里钻出来,把雪地照得一片亮堂,仿佛要把这皇城的暗角,都晒得暖和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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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们私下说,夜里常听见长生殿传来咳嗽声,太医署的院判三天两头往宫里跑,药渣子用小推车往外运。
最得势的成了张氏兄弟。
张易之穿着紫袍站在含元殿的廊下,手里把玩着西域进贡的玉柄麈尾,看官员们像走马灯似的来送礼。
他兄长张昌宗前日刚得了陛下赏的宅第,就在定鼎门内,雕梁画栋比亲王的府邸还气派。
“庐陵王那边有动静吗?”张易之斜眼问属下,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
他忘不了上个月,自已在陛下面前提了句“太子的家奴欺男霸女”,转天就听说太子亲手杖杀了那名家奴。
李显的日子过得如履薄冰。
他在东宫的暖阁里摆了尊铜佛,每日晨昏都要叩拜。昨夜梦见母亲坐在铜镜前,鬓边的白发比雪还亮,他惊醒时冷汗浸透了中衣。
贴身官员捧着参汤进来,低声说:“殿下,安乐公主派人来说,想请您给她的驸马求个刺史的缺。”
李显端着汤碗的手一抖,参片掉进了碗里:“告诉公主,安分些。”
他没敢说,去年就是因为女儿驸马和儿子在酒楼议论陛下,被张氏兄弟捅到了陛下跟前。
那天母亲在长生殿召见他,隔着云母屏风,声音像结了冰:“你这子女女婿,一个个都学不会规矩。”
他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想着不能再被废黜,转身就命人把刚成年的儿子杖责至死。
没过多久,宫里传来消息,安乐公主难产死了。李显赶到公主府时,婴儿的啼哭还没落地就咽了气,女儿的脸白得像张纸。
他站在灵堂前,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房州,女儿刚学会走路,踩着他的影子喊“阿耶”。如今影子还在,人却没了。
消息传到长生殿时,武则天正倚在软榻上看《周书》。
张昌宗在一旁读着奏折,说到太子杀子、公主亡故,她手里的玉如意“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竟真的下得去手?”她声音发颤。当年把李显从房州接回来时,她特意让他看自已亲手栽种的石榴树,想说母子终究是母子,可如今看来,这棵树早就被权力的风霜冻得枯死了。
内侍进来换茶,见陛下望着铜镜发愣。
镜中的女人满脸皱纹,鬓角的白发用金箔贴住,可那双眼眸里的光,比年轻时淡了太多。
“传旨,”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让太子明日来见朕。”
第二天李显跪在长生殿的地砖上,听着母亲的咳嗽声从屏风后传来。
“你可知错?”武则天的声音隔着药味飘过来。李显磕头磕得额头通红:“儿臣……儿臣无能。”
他等着母亲的斥责,甚至准备好了被废黜的旨意,可屏风后却没了声响。
过了许久,才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起来吧。”武则天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往后……自已的子女,自已护着吧。”
李显抬头时,正看见屏风后闪过一抹明黄的衣角。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抱着他在御花园里摘樱桃,说等他长大了,这天下的樱桃,都让他先尝。
那时的阳光落在母亲的凤冠上,金芒晃得他睁不开眼,而如今,这金芒早就被岁月磨成了灰烬。
殿外的雪还在下,李显踩着积雪走出长生殿,见张柬之站在廊下等他。
老臣对着他拱手,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天边的日头。
那轮太阳正从云层里钻出来,把雪地照得一片亮堂,仿佛要把这皇城的暗角,都晒得暖和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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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们私下说,夜里常听见长生殿传来咳嗽声,太医署的院判三天两头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