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连心,剧痛侵袭神经,那头颅重重磕在地面上,显是疼得晕了过去。
在场不乏道上认识盖尼尔的人,无不打了寒战。指骨尽断,谁都明白对于他这种树敌无数的人来说,一双报废的手意味着什么。
这远比一颗子弹结果了他要残忍得多——那是把他扔回丛林法则里,又硬生生拔掉所有獠牙利爪,任由昔日的仇敌把他一口一口活生生撕成碎片。
完成这一切的男人甚至没用任何武器,连一点血腥都没见,场面干净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男人这才抬起了脚,仿佛刚才只是踩熄了一个烟头似的。
几个跟班像撞了鬼似的,连滚带爬拖起不省人事的盖尼尔,几乎手脚并用跑了出去。
四周静得一根针落下都听得见,而这时,又一声“哐当”,红酒杯砸落在地上。
一个方才还在吹口哨起哄的中尉醉意全醒了。
他盯着那个随手拿起女孩用过的热湿巾擦拭手指的男人,认出了他到底是谁。
“gott…(我的上帝)”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君舍上校。”
那声压抑的惊呼像一颗投入死水得石子,在周围一小片穿制服的人中荡开。
更多酒杯落下,那些目光纷纷像被灼伤一样移开去,不敢再有一丝一毫落在那个英俊却实在阴鹜的男人身上。
他才是黑暗巴黎的主宰,是那个无需繁琐理由,不必出具文件,就能让一个普通人连同他的痕迹在这个城市蒸发的男人。
巴黎的沙龙里流传着一句半是恭维半是忌惮的话:没有君舍上校撬不开的嘴,也没有这位声名狼藉的花花公子俘获不了的芳心。
可此刻,那层名利场外衣被撕碎,人们意识到他本人带给人的森然,或许早超越了那个身份。
以棕发男人为圆心,不过短短十几秒,周围好几张桌子空了出来,只剩下他和那个娇小的黑发女孩。
君舍对这动静恍若未闻,又或者说早已习以为常了。他只把目光懒洋洋落在女孩身上,眉梢微挑,像在说:“看,呱噪的苍蝇被打发走了。”
俞琬猛的低下头来。
君舍转过身,把用过的毛巾随手扔回托盘。
女孩显然还没从惊吓里平复,瓷白的脸上晕开一抹血色,乌黑发丝垂落颈侧,那抹红、一片白与几缕黑交织,极致脆弱又勾人。
男人眼底掠过一道极深的暗流,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想知道那抹绯红下的温度,是不是真和鲜血般炽热,又或许同样甘美。
“…谢谢您,君舍上校。”她嗫嚅。
他刚才确实为她解了围,不道谢是不礼貌的,她该松口气的,可为什么心像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反而跳得更快、更慌、更乱了。
她指尖莫名发起凉来,本能让她只想逃离,可双脚又像被什么压在原地似的。
“举手之劳。”俨然一位恪守礼仪的绅士和帝国秩序维持者,“让小女士在我的管辖范围受到冒犯,是我的失职。”
可这份得体没能维持片刻——他没像对待“名花有主”的女士那样保持距离转身离开,反而往前靠了半步。
古龙水味道骤然变浓,密密匝匝裹住俞琬,让她几乎呼吸也跟着乱了。
“红磨坊这种地方…”琥珀色的眼眸微垂,落在她的黑色睫毛上。“鱼龙混杂,小女士这样娇弱的淑女,确实不该独自来冒险。”
紧接着,话锋一转:“克莱恩呢?他怎么会放心让你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熟人的寒暄像天鹅绒,里面却裹着根让君舍兴奋的尖刺,像要迫切划破什么似的。
女孩藏在裙褶里的小手攥得更紧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莫名让她有些恼,之前反复告诉自己的深思熟虑都忘了,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像要证明什么似的。
“他临时有公务去柏林了。”连声音都不自觉变大了些。
俞琬不知道的是,她现在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落在这个资深猎手眼里,像只被踩了尾巴而炸毛逃开,却不知道自己一脚踏进网里的小猫,
“哦?去柏林了?”嘴角难以捉摸的弧度加深了,“我老朋友这样让小女士落单,简直是不可饶恕的疏忽。”
他自然而然将目光投向她身边那个空位。
“看来这个位置今晚注定要浪费了。”
“那么…”他一只手扶在旁边座椅靠背上。“请允许我将功补过,我有这个荣幸…暂时充当您的护花使者?毕竟,确保您的安全,也是我作为克莱恩的朋友,应尽的责任,不是吗?”
他把“朋友”咬得格外重,得体又体贴,眼里却翻滚着某种更晦暗的东西。
而这女孩是察觉不到的。俞琬根本不敢看那双棕眼睛,视线黏在托盘的湿毛巾上,都快把它盯出个洞了。
俞琬下意识想说“不”,可理智告诉她不行,拒绝这个“好意”会不会又被当成是挑衅?他方才轻而易举掰断人手腕的那一幕,还是让她又从骨髓里生出一丝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