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此中有真意(11 / 15)
心里边有些不痛快。但是有些时候也会想,一路走来,又不是只有难受的事情。再说了,亲眼见过了天底下那么多比自己吃苦更多的人,都没能活得更好,还要活得好像苦难没个头,又找谁说理去?不也是只能受着,熬过一天是一天,熬不过去了,就像家乡好多巷子的人,来了一场大病,意思一下,抓些药,煮几碗,就死了。家里亲人明白,躺在床上遭灾的人,心里更明白。不是不伤心,是真没办法说些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一定要离开这个世界,就一定要让人记住我。他们可能会伤心,但是绝对不能只有伤心,等到他们不再那么伤心的时候,过着自己的日子了,可以偶尔想一想,曾经认识一个名叫陈平安的人,天地之间,一些事,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唯有陈平安,去做,做成了。”
最后陈平安喝着酒,眺望远方,微笑道:“一想到每年冬天都能吃到一盘冬笋炒肉,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好像放下筷子,就已经冬去春来。”
李二转过头,看着这个年轻人,似曾相识。
暮色里,李柳捎了食盒到山上,在茅屋那边,李二和陈平安在桌上吃饭。
今天练拳,李二难得没有如何喂拳,只是拿了幅画满经脉、穴位的火龙图,摊放在地,和陈平安细致讲述了天下几大古老拳种,纯粹真气的不同流转路线,各自的讲究和精妙,尤其是阐述了人身上五百二十块肌肉的不同划分,从一个个具体的细微处,拆解拳理、拳意,以及不同拳种门派打熬筋骨、淬炼真气之法,对于皮肉、筋骨、经脉的磨砺,大致又有哪些压箱底的独门秘术,解释了为何有的宗师练拳到深处,会突然走火入魔。
陈平安还是头一次听说古代武夫,竟然还会将肌肉分为随意和不随意两大类,关于诸多好似“蛮夷之地”的肌肉淬炼,偏于一隅,学问更大,寻常武夫很难以师门真传的拳架拳桩将其完全淬炼,所以便有了同一境武夫境界底子的厚薄差异。
崔诚教拳,大开大合,如瀑布直冲而下,稍有不慎,应对有误,陈平安便要生不如死,更多是砥砺出一种本能,逼着陈平安以坚韧心志去咬牙支撑,最大限度为体魄“开山”,更何况崔诚两次帮着陈平安出拳锤炼,尤其是第一次在竹楼,不只在身体上打陈平安,连魂魄都没有放过。
这就像崔诚递出十斤重的拳意,你陈平安就要乖乖吃掉十斤拳意,缺了一两都不成。是崔诚拽着陈平安大步走在登高武道上,老前辈全然不管手中那个“稚童”,会不会脚底起泡,血肉模糊,白骨裸露。
反观李二此次教拳,也有打熬体魄,只是兼顾了根本拳理的传授,还要陈平安自己去琢磨。这是李二在指明道路。
两者没有高下之分,只是一个顺序上的先后有别。恰如李二所说,和崔诚互换位置教拳,陈平安无法拥有今天的武学光景。
到了饭桌上,陈平安依旧在向李二询问那幅火龙图的某条真气流转轨迹。
李柳没有打搅两人,安安静静坐在一旁。
不知何时,屋里边的木桌、长凳、竹椅,都齐全了。
陈平安好奇问道:“李叔叔,你练拳,从一开始就这么细?”
李二笑道:“由不得我糙,师父那边会盯着进程,师父也不管那些习武路上的细枝末节,到了某个什么时辰,师父觉得就该有几斤几两的拳意了,若是让师父觉得偷懒懈怠,自有苦头吃,我还好,按照规矩,闷头苦练便是。郑大风当年便比较惨,我记得郑大风直到离开骊珠洞天,还有一魂一魄被拘押在师父那边,不晓得后来师父还给郑大风没有。虽说是同门师兄弟,可有些问题,还是不好随便问。”
陈平安越发疑惑,一直魂魄不全,还如何练拳。
李二抿了口酒,说道:“和你说这些也无妨,郑大风练拳之法,就在于魂魄各异,一缕缕魂魄,各练各的,三魂七魄,便需要在自己十个念头里练拳,所以师弟看门那会儿,瞧着经常犯困打盹,却不是真睡觉,辛苦练拳罢了。至于师妹苏店,又有不同,讲求一个白练、夜练和梦练;师弟石灵山,是去往光阴长河,淬炼神魂体魄,经常会淹死在里面,所幸‘尸体’能够被师父捞取出来。法子都是好法子,可最后谁能走到最高处,还是要看自己的造化。按师父的说法,各自道路,不小心练成废人的,不在少数。”
李柳笑着说道:“陈平安,我娘让我问你,是不是觉着铺子那边寒酸,才每次下山都不愿意在那儿过夜。”
陈平安无奈道:“我要是在那边过夜,容易传出些闲言碎语,害你在小镇的名声不好听,就算李姑娘自己不在意,柳婶婶却是要时常跟街坊邻居打交道的,万一有个拌嘴的时候,外人拿这个说事,柳婶婶还不得糟心半天。哪怕你以后嫁了人,也是个把柄,李姑娘嫁得越好,妇人女子们越喜欢翻老皇历。”
李柳笑道:“理是这个理儿,不过你自己跟我娘亲说去。”
至于婚嫁一事,李柳从未想过。
陈平安看了眼李二,接下来还有最后一次教拳。
李二要他先养足精神,说是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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