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3 / 3)
淑觉得自己并非是个心软之人,可是却不由地三次落泪,第一回是在陈珠娘以为觅得真命天子,兴高采烈之时,可惜早知道少女一片痴心,所托非人;第二回是在曹汝消失之后,陈珠娘思来想去,只怕情郎出事,却不信他恩断情绝,所谓“多情女子负心郎”;第三回,却是他捏了块金子,艰难吞下,而后承受肠断之苦,唱罢悔恨,哀哀而亡,但满腔伤恨,就算是身到地狱黄泉,也难以诉尽。
一出《鸳鸯错》唱罢了,祈凤卿遥遥看了季淑一眼,季淑却只是垂着双眸,她没什么不可面对他的,可偏不能看他,只因那满脸的泪,让人难堪,只是,为何她要落泪?
祈凤卿退下,便去换装。
朝阳面容冷峭,点头道:“凤卿演得越发好了,我听闻这出戏演的时候,惹得多少人伤心落泪呢,只不过在本宫看来,这陈珠娘却实在是……”
季淑道:“如何?”
朝阳撇嘴,不耐烦说道:“你说这陈珠娘是不是傻?竟被一个那样不堪的人骗了终身,她并未带眼识人,也算是死有余辜。”
季淑点头,道:“公主说的也有道理。只不过情之一字,很是奇妙,公主此刻是隔岸观火,事不关己故而能随意指点,但倘若有朝一日人在局中,不知是否也会说的如此轻松呢?”
朝阳面露不屑之色,斩钉截铁道:“本宫是绝不会落得如她一般下场的,这个不劳你担心。”
说话间,祈凤卿已经换了装,却是一套白衣银甲的武生装扮。
锣鼓敲响,祈凤卿手持长枪亮相之时,季淑虽然对他心存芥蒂,看到他这幅扮相,却仍旧忍不住在心底大大地喝了一声采。
怪道朝阳喜欢看,相比较先头毫无挑剔的女装,如今这套,仿佛才更适合祈凤卿,白衣银甲的战袍上身,衬着英气勃勃的妆容,整个人仿佛一员少年得志、马上昂扬的常胜将军。
这是一出武戏,很快地也就进入了戏眼之处,轮番出来八个武将,率领数队小兵,同祈凤卿对打,虽然是练就了的招数,但这出戏对演员的体力跟功力都是极大的考验,祈凤卿一人在中间,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才能应付那些飞来舞去的棍棒,还要或用枪挑或用腿踢或用手挡或用头扛,将那些长枪短棍,一一打飞出去。
倘若一个看不到,落下一根长枪,便算不得演技精湛,因此容不得半点马虎。
自祈凤卿一出,朝阳的双眼就未曾从他身上移开过,等到鼓点急促,朝阳更是几乎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身临其境般地紧张起来。
季淑静静看着,见祈凤卿被数十人围着,却潇洒自如,毫无狼狈之态,可那不过是表象,季淑留心的是他的脸,原本薄薄的油彩,似乎有些化了,季淑向前倾身,身子几乎靠在栏杆上,双眸盯着祈凤卿脸上,却见一滴汗,顺着脸颊向下,却被他一个转身振臂,将那汗滴震飞出去。
——他在硬撑。
季淑嘴角一动,皱起了眉。
朝阳却未曾发觉,眼睁睁地看着祈凤卿踢飞了最后一根长枪,极为帅气洒脱地亮了个相,朝阳跳起身来,拍掌叫道:“好!”
随着这一声好叫罢,祈凤卿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向后猛地一晃,他眼疾手快,将手中的长枪往地上一戳,接着那股劲挺住身子。
戏班子的人急忙一拥而上,借着行礼的功夫,将祈凤卿半带着下了台。
季淑垂了眸子,心如止水。只尽力无视心中那隐隐地痛楚。
朝阳很是高兴,也没留心祈凤卿最后那一个踉跄,回身来坐定了,兀自赞道:“凤卿的功夫越来越出神入化了,这一出实在是精彩之极!”又连声道:“怎么还没上来?快叫凤卿上来!”
季淑在一边儿上,一声不吭。
朝阳说罢,就看季淑,笑吟吟说道:“方才你还咒他演不成,如今却是怎样?凤卿演得比平日还好上几分。”
季淑说道:“不错,是公主的面子,他哪里敢偷懒不尽力呢。”
朝阳只以为她服了输,便哈哈笑了几声,又催凤卿上来。
片刻功夫,祈凤卿果然缓步上来,这从底下到阁楼上面,数起来总要有几百阶,他走的极慢,脚下看似极稳的。
季淑看向他面上,卸了妆的脸,比涂了油彩之时更加绝艳三分,只是脸色发白,那素来红润的嘴唇也有些泛白。
朝阳一见祈凤卿来到,便笑着起身,走到他的身边,说道:“凤卿,你今日演得真是绝好!本宫看的很是欢喜,过来吃一杯酒。”
祈凤卿道:“公主喜欢就好。”旁边宫女端了盘子过来,朝阳拿了杯酒,握了他手臂,道:“来,将这杯酒喝了,本宫重重有赏。”
季淑冷眼旁观,见祈凤卿唇边是似冷非冷的笑意,却仍慢慢伸手过来,玉指拈了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朝阳笑道:“好!”刚要自己也吃一杯,祈凤卿身子晃了晃,却又站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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