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广。”
“倒也不是为这个,我们老太太一向有些怕得罪师父似的。”
“母亲怕儿子?这是什么道理?”
“人老了就会怕子女,这有什么奇怪的?”他自觉比叙白懂得多,油然而生一股得意,乔张致地反剪起一只手。
须臾庾祺由柳树底下走出来,朝他看一眼,他忙把手垂下,跟着走了。
九鲤走几步回头,冲叙白瘪嘴,脚步慢慢滞后,拿手指指庾祺的背影,又满是无奈地摊开两只手。叙白领会,只好点头笑了笑。她也朝他点头,扭脸撞上庾祺扣着眉冷着眼看她,她又忙假模假式地低着头跟上去。
吃了一番无缘无故的教训,她非但不学乖,心里不知何故,益发想跟庾祺对着干。偏他不准许什么从来也没个明确的指示,反正管来管去怎么也管不到点上,像是替人挠痒痒总挠不对地方。
不过倒也装着规矩了半日,回去便在屋里坐着回想早上见那孟苒与周嫂的情形。那周嫂见着他们似乎总有些紧张,若她心里没鬼,又紧张什么?又觉那孟苒也有些不对的地方,十四五岁的丫头,倒比她还显得老练许多——
渐渐想到困倦,便卧到床上去。睡醒起来,天已黑尽,恍惚记得先时杜仲来过,像是喊吃晚饭,她因没胃口就没去吃,又蒙头睡去,这时也不知是几更了?
听见后面大夫们所住的屋子里仍有不小动静,想必还不算晚。她还是不觉饿,胃里酸酸胀胀的,又似隐隐在绞着疼。
起来倒茶吃,盏刚衔在嘴上,听见敲门,走去开,是杜仲拧着提篮盒进来,“这都过了二更了,你可算醒了,饿不饿?晚饭给你留了,我又拿去厨房热了一回。”
一说吃九鲤便拧紧眉头,“不要吃,没胃口。”
杜仲看她脸色不好,精神也似不妙,如临大敌,忙回房叫了庾祺来。
庾祺进来先摸了她的额头,后又拉起腕子探脉,旋即丢开她的手冷笑一声,“积食着凉,真当外头的饭好吃?”
她一听,生怕他又责怪,忙捂着额头装头疼,踉踉跄跄往床上退,“哎唷脑仁也疼,身上也冷。”
庾祺只好咽住话峰,口里说下几味药,命杜仲往厨下配齐,又叮嘱,“搬个小炉子回房来煎,厨房不干净。”
杜仲忙跑出去,庾祺慢慢走去将门阖上,后头那班大夫夜聚饮笑的动静也关在门外,炕桌上的烛火在沉静中颤巍,稳定下来,屋里只有九鲤的“哎唷”声,因为自己也觉突兀,便一声低过一声。
庾祺听着好笑,款步走回床前,低下眼睨她,“行了,没那么严重。”
她半张脸贴在枕上,朝他歪上来一只眼睛,又转开,嘟囔道:“真的不大舒服。”
“我知道。不过是午晌肉吃得多了,脾胃不消化。”他坐下来,捉起她的手腕又诊一遍,声音低柔了许多,“你本来脾胃弱,不该贪吃。”
九鲤悔不当初,“那道板鸭好吃,就多吃
了两块。”她翻正了身,掀开被子,“叔父,您替我揉揉肚子。”
从前每逢不大消化的时候总是老太太或冯妈妈替她揉,倘或那时庾祺外出看诊不在家,她就在她们的手掌下可怜兮兮地问庾祺几时回来。玩得高兴的时候倒不怎样记挂他,一病就希望他陪在身边。
他看了眼她身上,将被子牵来替她盖好。
她又不满地掀开,“隔着被子怎么揉得好?”
她穿着身烟灰色的薄绸衫裙,薄得可以明显感到肌肤的触感,他没好说什么,扔将被子牵回来,手掌覆在被子上头,略微用力,“积食后容易着凉。”
她只得噘着嘴乜他一眼,心想,长大也有不好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