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渊饿了几日,本就虚弱得很,此时不禁眼前发黑。
他皱着眉头,脖颈间青筋凸起,却是一声没吭。
周荣边快速替李奉渊割下烂肉处理伤口,嘴里还骂道:“这群乌龟骑王八下出来的东西,竟就这么把你扔这破营帐里,人都要死了也不管!”
李奉渊听罢竟轻笑了一声,只是声音依旧低弱无力:“不没死吗……”
一旁站着的男孩听见李奉渊的笑声,下意识将目光看向了他。
男孩没有亲眼见过李奉渊的伤,不知道他竟伤得这么重。
他也不明白,这么重的伤,这个男人究竟是如何做到每日仅仅靠着一口吃食撑下来,又是如何做到一声痛也不喊的。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强大的人。
菀菀。男孩又想起了男人嘴里喊过的那个名字,心里忽然有些好奇,这个“菀菀”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男孩看着男人苍白的脸,默默地想,在男人的心里,这个叫菀菀的家人一定是犹如桑河神一样的存在,是他活下去的信仰。
第166章 离开
离开
周荣迅速处理过李奉渊脖颈上的伤口,又查看起他膝上的箭伤。
被贯穿的膝盖又经过之前长途跋涉,淤血堵在体内,此刻膝盖肿得骇人。
黑色血痂糊在惨不忍睹的伤处,实叫人不忍直视。
周荣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他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这伤他不敢乱动,小心翼翼地避开箭身敷了厚厚一层去腐化瘀的药膏,只能等回军营后交由医师处理。
周荣脱下李奉渊身上沉重的盔甲交给一旁的亲兵,脱下自己的斗篷披在李奉渊身上,避开李奉渊脖颈上的伤,扛起他一条手臂,半驮起人缓慢地朝外走。
营地里的商人早已被周荣一行人的动静吵醒,纷纷钻出营帐,拦在了众人面前。
他们面色各异,显然有些畏惧周荣一行人,但又不舍得就这么放李奉渊离开。
将军。他们听见了这些人对周荣的称谓。
在他们眼中,这称谓象征着钱权,而治军严苛的齐军,不会对百姓出手。
最初和李奉渊打过交道的那名商人眯着眼睛扫过周荣搀扶着的李奉渊,又快速上下打量了一眼周荣。
他露出一抹谄笑,以语调奇怪的齐语道:“这位将军大人,我们收留你们的将士,花了极大的代价从阎王手里救回了他的性命。你们张贴在兀城城墙上的告示上写着,只要对齐国的将士出手相助,无论是……”
他语气谄媚,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婪。话没说完,周荣已知道他想要什么。
周荣面色恼恨,怒不可遏打断对方未尽的话:“你娘的,关着我们的人不管不问,还有脸找老子要钱!”
周荣气急之下语速极快,还带着家乡的浓重口音,商人看得出他满面愤怒,却没能听懂他说了什么。
周荣咬牙切齿骂了几句出气,但该给的钱还是要给。
齐军花了多年才在大漠各族的百姓眼里立下的诚信和名声不能坏在他手里,在这种情况下和斤斤计较的商人讨价还价绝非明智之举。
周荣骂骂咧咧从怀里掏出钱袋,正要扔给他,李奉渊却忽然按住了他的手,低声道:“等等。”
周荣见他突然开口:“侯爷?”
李奉渊回头,看向帐中站在角落里的瘦弱男孩,忽然用流利的异族语同他道:“想去齐国吗?”
男孩听见这话,显而易见地愣住了。
他呆呆看着李奉渊,不知是惊讶于李奉渊竟会说他们的语言,还是惊于李奉渊的问题。
他生来就是奴隶,如果幸运,他能跌跌撞撞地长大,然后在某个不幸的日子里死在主人的鞭子下。
这是几乎所有奴隶的宿命。
但是,齐国……
男孩听其他奴隶说过,齐国人不会随意用马鞭鞭打他们的奴隶。
男孩下意识看向他的主人,意识到这或许是他这辈子唯一能逃离马鞭的机会。
他的主人没有看他,只是盯着周荣手里的钱袋。
男孩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面前这个虚弱但强大的男人,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想带他离开,他只是些许茫然但异常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张了张嘴巴,想出声回答,但最后又咽下了所有声音,似在害怕自己不小心说错了话,令对方改变主意。
李奉渊见他点头,松开了按着周荣的手,低声道:“带这孩子一起走。”
周荣没有多问,直接应下,他将钱袋递给商人,但并没有松手:“钱可以给你,但这孩子我也要了。”
不过一个瘦小的奴隶,商人并不在意。只要有钱,各部族多的是年轻力壮的奴隶任他挑选。
商人死死盯着周荣手中金珠撞响的钱袋,忙不迭答应下来:“当然,将军大人,这奴隶是您的了。”
周荣这才将钱袋给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