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就不在意我!”芽芽咬牙泣声一字一句。
“也许。”
……
这年的冬日,芽芽离开了他生长的城堡,带走了一切,也留下了所有。
直到许久后,芽芽恍然又生出一个可笑的猜想,母亲究竟是不在意他?还是不在意真相?
琢磨久了,就变成了执念。
可惜这个问题尚未宣之于口,便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了。
哪怕只两个字:“也许。”
被放逐两万里外的异地第一年,芽芽在奶奶和爷爷的陪伴下度过七岁生日。
镜子里,芽芽看着自己长齐的洁白牙齿,与父亲越发相似的五官,默默心想,我不是。
遥远故乡的名人刊物几度从彼岸飘摇过海传达到这座陌生城市的大街小巷,英俊漂亮,权势凌盛的男人俨然是常客,其婚姻与家族的神秘更引得无数人探寻。
严明珠跟彼岸城堡里的女管家通着话,忽然转过头笑眯眯的朝坐在窗边发呆的漂亮小男孩招手,“芽芽,看见新闻没?你妈妈三十岁的生日,她可真漂亮,跟十几年前刚嫁给你爸时一样。”
说着又鼓励道:“跟你妈妈说声快乐吧?”
芽芽闻言长长的乌黑睫毛颤动一下,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仿佛无动于衷。
怎么还没下雪。
芽芽想。
像离开的那天,铺天盖地的雪。
19
越不想。
越发疯。
在异国的第四个年头,芽芽半夜惊醒,从冷水中走出后,开始对着镜子上拼凑的母亲的照片,练习笑容。
要乖巧温顺。
要天真可爱。
不要再被看出来。
镜面映照出一张漂亮白皙的小少年面孔,浓发乌瞳,轮廓初显。
眼眸笑成月牙,唇角弯弯。
照片上的美丽女人拥有一双淡漠冷清的眸,芽芽注视着那双眼,像是穿过两万里的海,一瞬间的无限接近。
光凭想象,呼吸开始发颤,心脏开始收紧,贪婪与私有的欲望传递至身体每一根兴奋的神经。
哗啦!
镜面碎裂出繁复的霜花纹路,映衬着照片上冰冷美丽的女人,宛如诡异绝美的噩梦。
芽芽收回鲜血淋漓的拳头,转身走,眉眼冷冽阴鸷,与他曾极不想承认的男人的模样如出一辙。
唇角的弧度落下来。
从此刻,我承认。
我是。
我是和我父亲一样的人。
爱,贪,欲,恶。
——
异国秋天的下午,在某个乡下庄园一角的树荫下,少年刚结束爷爷的一轮学问考核,陪爷爷稍作小憩。
少年人精力饱满,芽芽觉得无聊,目光无所定处,突然看见一条黄黑色的蛇就攀爬在官寄行身后的椅背上,距离官寄行的脑袋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而官寄行似乎毫无所觉,姿态放松的头枕在椅背上休憩。
芽芽乌黑的眸珠转了转,带着某种期待的,惊奇的目光,等着即将要发生的一切。
就在那条蛇距离官寄行的脑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马上要碰到时,被官寄行睁开眼迅捷的伸手捏住。
芽芽面对官寄行冷沉愠怒的脸色不以为意,反而露出一个有些遗憾的笑。
某日后的清晨,芽芽再次看见了一架熟悉的黑色私人飞机,以及一些熟悉的雇佣兵面孔。
“小公子,先生命我们接你回国。”
——
“该长进了,官羲照,你该知道怎么才能引起她的怜悯,哭,哭得越悲惨越好,哭出来!”
冷白刺眼的光线,穿梭杂乱的白色人影,濒临危急的脉线,床上苍白死气的美丽面孔,癫狂阴鸷到像要毁灭一切的男人。
被钳制收紧的脖颈,仿佛下一秒就会真正死在这个名为父亲的男人的手里,这一刻究竟是本能还是恐惧,芽芽分不清,“妈妈……”
“妈妈,妈妈……”
——
“你知道你做了一件怎样的错事?”
“王新月的身体不该死。”
“是吗?”
“父亲,我愿意成为母亲的供体。”
“条件?”
“我要一直在她身边。”
20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过去,没有什么不同。
宏伟壮丽的城堡,阴鸷强势的男主人,清丽冷漠的女主人,沉默隐形的仆人们,以及他们刚迎回国不久的漂亮孤僻的小主人。
是的,孤僻。
与四年前乖巧爱笑,喜欢缠着母亲的模样大相径庭。
小主人常常会自己一个人待在独立的空间里,不再对人笑,眼睛里也不再装进任何人,拔高抽长的个子和逐渐向父亲相近的轮廓逐渐有了一种让佣人畏惧的威严和压迫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