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啊。”它无措无辜无耻之尤道。
一系列表演那叫个精彩绝伦。
程冥被气得差点笑出来,“你又在偷换概念!”
谁说它乖的?
多狡诈的生物!
“可你还要考虑多久?你这么久都不给出准确答复……”
小溟有点伤心。被拨开的那缕菌丝也没加入觅食队伍,黯然勾搭在她衣角,被通风口灌入的微风拂得瑟瑟摇晃。
“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整天看得到吃不到,对一只情窦顿开且刚尝到甜头的寄生生物太残忍了。
程冥徐缓地吐息。
“等我确认了你的来历。”没有商量余地,她一字一字道,“等我确认你对我无害。”
它想说什么,程冥立刻猜到并且打断,“你主观意愿的偏向不代表你的客观存在对我无害。”
“……”
小溟安静了会。
附近一时只剩营养菌丝撬开密封容器取食的沙沙声。
“动物发情期间通过化学信息及特殊行为寻找配偶,你的种种反应在我看来就是接受我的信号。”它一边化身冷血杀手绞杀分解着罐子里活物,一边在与她理论,说着说着,仿佛越来越委屈,“为什么你对明确我们的关系这么抗拒……”
好在它没有人形。
不然这会儿应该在顾影自怜企图唤醒宿主良心,而面对热爱强占她身体的寄生物没良心可言的程冥只可能给它泼冰水。
程冥抿起嘴,“小溟,你并不愚蠢,一定要假装不懂吗?”
你情我愿半推半就,确实,对繁衍期的动物而言,也许不拒绝就是接受。
然而在第一次之后她就表明过态度,她需要它尊重她,尊重她每一个决定,哪怕言不由衷。
但大概动物本性作祟,它永远学不会安分,只会表面装乖卖巧,然后盘算各种可行方法绕开她设置的限制。
或许不能怪它。
人类也总是处在道德与本能的拉扯之中,只是人接受规训已久……而它非人。
“是,我懂。”小溟低低道,“我知道你们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仪式,低效率的检验标准,但我不理解。我只是渴望你……你也是,但总在违反动物天性地克制。”
它又在不讲道理地撕扯她精装的皮囊。
程冥很不想听,但没法否认。
因为……确定关系意味着负责,意味着她对它需要有所改变。有着正常道德教育的人,无法心安理得在不给予保障的情况下享受它的讨好亲昵,享受这畸形的暧昧。
哪怕过程的确愉悦。
她将下巴枕在自己膝头,静了静,“小溟,你想做人吗?”
这问题有些怪异。
它审慎地问:“不做人是不是就可以跟你……”
“你想都别想!”程冥真是气乐了,“不许贫,好好回答。”
“好吧。”它说,“我想。”
“为什么?”
“可以更接近你。”
它所有的想法动机都绕不开她。
以至本来想教育它像个人样的程冥短暂失了声。
放在人类口中油腻虚伪的话,由一只怪物说出,却显得再赤诚不过。
她注视对面,巨大的培养罐,泡着团浓稠的烂肉,看不出原貌的实验动物残肢,苍白浮肿,令她扭曲的倒影也在其间褪色形变。
玻璃映出她身后铺张开去的菌丝,仿若交叠的重影,那看不清的另一个影子自始至终包容着纠缠着她,从生到死,从鲜活到腐烂,从万物伊始到世界毁灭。
“你这样……”程冥控制着五官,缓慢开口,“只会让我怀疑,你最终目的依然是杀死并取代我。”
并不是没有可能。
也许那一刻那一时,它想从她这汲取快乐、也带给她快乐的心情是真实的。
可将来呢?
它有时候与她相像得可怕,有时候又与她截然相反。
人害怕异类,更怕和自己相仿的异类。面对它时,她心底的恐惧从没有消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