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长忍着那股腐朽污浊的气味走进牢笼,再次用剑斩断桎梏住半兽人的锁链,将他双手反绑,阻止此人自残的行为。
梁责是人族和半兽人的混血,身高体型远没有普通的半兽人那般庞然,而司酌律在人族中又属于高大的,再有魔兽之力加持,做到这些并不难。
他甚至不需要用力,长靴刚接触到梁责的后腰,后者就已经颓然地跪了下来。
梁责失魂落魄地发了一会儿呆,忽而再度狂乱地大笑:“不,楚博士,我想明白了,他不是来找我——是来找你的!你才是那个生生世世被他锁定的人……哈哈哈……你永远都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哈哈哈哈!!”
神志不清的人很难交流,楚惟和司酌律都没处理过这么棘手的问题,一时犹豫是不是先把人带走。
“还是先出去吧?”楚惟道,声音极轻,生怕什么字词再戳到梁责脆弱不堪的神经。
司酌律点点头。他呼出一口气,上前拽着梁责的后颈把人拎起来,后者没有任何抵抗,好似已经对自己重复陷入囹圄的命运妥协。
就在这时,司酌律的太阳穴一阵刺痛。
他看向梁责属于人类的那半张脸,忽而心惊肉跳。
这张脸……
那个怪异的梦,那个应当属于小魔兽的记忆中看见的,研究员版成年楚惟的同事,就长这样。
梁责来自另一个世界?
那么楚惟呢?
那么……自己呢?
“没想到你们还能找到这儿来。”
背后忽然传来带着笑意的粗声粗气。
三人浑身一震。
半兽人高大的影子扭曲地映在石壁上,像每一个人类幼年时期能想象出的最吓人的怪物。
满身酒气的格尔娜夫人领着几个半兽人堵在来时路,皮笑肉不笑:“是我小看你们了。”
楚惟愣了愣。
梁责是个诱饵?用来对付他们二人,还是骑士团?
可是铁鬃家族又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
司酌律肌肉紧绷,前有围堵,后面是死路,要是同时跟这么多半兽人打起来,他不敢说自己一定会输,但难保不会伤到楚惟。
他倒是不介意殊死一搏,可是殿下的安慰如何保障?
格尔娜夫人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别这么紧张,小家伙,我没想现在就拿你们怎么样。失去了筹码,还能跟谁交易呢?”
话说到这里,任谁也要反应过来了。
铁鬃家族对光辉骑士团的的“热心招待”早有预谋。
他们不是客人,而是……
人质。
直到此时,铁鬃家族所谓的首领依旧没有出现。
又或者他们本就是以格尔娜夫人为尊的母系氏族,什么发言人、代理人,不过是种说辞。
看不出年龄的雌性半兽人靠在象脊骨架上,她动了动手腕,立刻有族人递上一杆比人类手臂还要粗的烟。
她抽了一口,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面前困兽般挤作一团的人类,用半兽人的语言问:“都在这儿了?”
另一个尊敬地回答:“还有一些出去觅食了,不过零零散散,不成气候。”
格尔娜夫人点点头:“你们做得很好。”
安雅是从梦乡里被拽起来的,大脑至今没有完成逻辑梳理:“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我团不可能有鸡鸣狗盗、蝇营狗苟之人,你们一定是误会什么了!”
路满拽了拽她,小声道:“他们估计不是为了这事儿……”
埃迪同样不觉得铁鬃家族有必要为偷盗之类的小事如此兴师动众。
尤其是,连圣子本人都在他们围困审查之列。
自己受到屈辱的对待尚不至于无法忍受,可他们信仰的圣子殿下都要遭受猜忌,这是种赤裸裸的挑衅。
骑士团内部已经有人躁动不安起来。尽管他们已被缴械,连马儿都关押,但就算靠这双手,这双腿,他们也要捍卫圣子和种族的尊严。
“任何人。”司酌律双目紧盯半兽人,低声对部下们下令,“不得轻举妄动。”
“为什么?”
“可是……”
“是他们欺人太甚!”
“老大……”
司酌律的视线没有分毫动摇:“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众人默然。
司酌律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可也是最有能力的一个。过往这些年间遇到的大大小小的事儿也证明他的决断力极其可信,光辉骑士团上上下下百来号人没有不服他的。
埃迪连忙打圆场,这些年他最擅长的就是这个:“哎,大家别忘了,咱们在巡游期间最重要、最优先的任务是什么?”
——是保护圣子的安全。
他们现在冲出去打打杀杀是不要紧,可圣子怎么办呢?
众人看向楚惟,少年圣袍如雪,脸庞沉静,无论何时都不显得慌张,好似真正的、无喜无悲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