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人比风景好。
船渐靠岸,卫乔昔拿了些碎银子给船夫,让他帮忙将行李卸下。这天气,连车夫都不好寻,卫乔昔叹了口气,吩咐卫林去附近寻车夫,自己坐在箱子上等她,等得久了便站起身原地跺跺脚,好暖暖身子。
卫林过了莫约一刻钟才回,没带回来车夫,倒是带回一个熟人。
小马统穿着灰扑扑的袄子,过了个年似乎是又圆润了几分,三个卫林都挡不住他。马统见着卫乔昔眼睛亮了亮。
“卫公子!”
马统喊得太激动,惹得卫乔昔也跟着兴奋起来,“马统!”
马统迈着小短腿过来,揽过卫乔昔的行李,“卫公子这些行李小的会找人帮您送上书院的,公子现在不如去见见我家少爷吧。”
“你家少爷在这儿附近吗?”
“在的在的,就在码头最近的那家客栈里头。”马统应声答的飞快。
“说起来我也是许久没见过文才兄了。”卫乔昔扬唇,“那就麻烦你了。”
马统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麻烦,应该的,应该的,公子快去吧!”
赶快去吧,他家少爷从送完年后就日日守在这码头等卫乔昔,雷打不动,这越等就越是暴躁,哪知道卫大小姐太过恋家,这都是开学前最后一日了才到了杭州,这要是再不来他家公子就要去襄樊寻人了。
卫乔昔只身去了客栈,留着卫林和马统一起看行李。
客栈厅里并没有人,卫乔昔疑惑着退了出去,抬头看了看客栈的牌匾,这地方,应该是离码头最近的客栈才对。
掌柜的低着头站在柜台后边算账,看见一俊秀的公子哥在他家门口进进出出,便放下手里的算盘迎了上去,“公子是要吃饭还是住店?”
“唔……我来寻人。”卫乔昔道。
掌柜的问:“公子可是来寻马文才马公子?”
“啊。”
卫乔昔点点头。
“马公子在后院喝茶呢。”掌柜的指了指后门。
卫乔昔道了声谢便往后院走。马文才这什么奇怪的癖好,大冬天的非去后院吹冷风。
掀了厚重的门帘,卫乔昔才发现这里头别有洞天。院子中间一棵腰身粗壮的广玉兰树,叶子片片青翠欲滴,那树下有张石桌,石桌上摆着一个竹篾编的托盘,上头四个浅口的青瓷小杯,托盘旁边挨着红泥小火炉,小火温着一壶茶。院子靠廊边一树红艳艳的梅,在天地风雪间绽开。
卫乔昔站在原地看了一圈,没见着半个人影。
“文才兄?”卫乔昔试探着喊了声,声音匿在雪中。
寒风过,红梅簌簌落雪,有人自廊下走来。雪白衣袍,锦绣少年。银线轧过的皂靴踩在浅雪里,压过枯残的树枝,一双好看的眸子看着卫乔昔,眼角微微朝上翘,一道眼神足以暖春。
卫乔昔定在檐下,有些发愣,一不小心,不争气地被马文才给惊艳到了。
卫乔昔缩着脖子,下巴埋进斗篷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马文才走过来。许久不见,马文才是吃了什么美容养颜的好东西吗?
“回来了?”少年语气温和。
“嗯,毕竟要开学了。”花痴病犯了的卫乔昔不敢抬头看来人的眼睛,只盯着马文才衣襟上的花纹。杭州的绣娘手艺可真精湛,这花纹绣的甚是好看,跟布料上自带的花纹一样,看不出刺绣的痕迹。
“我还当你不打算回来了。”少年垂睫。卫乔昔往后退了一步,仰起头,一双杏眼瞪得老大。怎么回事?能不能好好说话?这话怎么跟每次她爹在外应酬,两三天才归家的时候,她娘说她爹“你还知道回来啊”一样,听着怎么这么酸呢?
“还是要回来上课的。”卫乔昔慌乱地低下头。美色当前,卫乔昔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那只被卫乔昔羡慕了许久的手拿了一个小暖手炉过来,“拿着。”
卫乔昔慢吞吞地伸出手接过来,指尖蹭着马文才的手背。摸到了!
……不对,马文才的手她又不是没拉过,兴奋个什么劲儿?
“文才兄,你怎么在这里啊?”捂着温暖却不烫手的暖手炉,卫乔昔问。
“来这边接一个朋友。”马文才看着小姑娘冻的通红的鼻尖,往前走了一步,“进屋里去吧。”
??
卫乔昔一直以为马文才就她一个朋友!怎么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那你的朋友呢?还没来吗?”卫乔昔走在前面,白色的斗篷被风吹得鼓了起来。
“临时改了主意,不来了。”马文才等两人进了屋里,反手把帘子拉严实了。
卫乔昔坐在长凳上,“那你这朋友可有点不靠谱啊。”
“是很不靠谱。”
店里的小二有眼力见,很快从后院把温着的茶端了进来,还要替两人倒茶。马文才摆摆手让人下去,自己给两人斟了茶。
卫乔昔把暖手炉搁在大腿上,捧着茶杯,热气氤氲,看着眼睛也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