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真。
徐问真对着她,温和地笑,然后微微提着裙子,缓缓踏上含章宫的台矶。
即使对她性命虎视眈眈的虎狼正盘踞在殿中,她的脚步依旧从容不迫,脊背挺得很直,头微微垂着,行走间步摇轻曳,闪烁着柔润的珠光。
她外表看起来浑然是一位斯文驯顺、贞静守礼的贵女模样,但其实更像怀揣着戒备走进敌人领土的狮子。
一只獠牙还没长成,但很会咬人短板,叫敌人疼的狮子。
女官推开殿门,微微垂首,徐问真目不斜视地踏入正殿,殿内一应陈设宝器还如旧年模样,甚至连凤座旁的两只暗囊,都是徐问真熟悉的花色,看起来陈旧泛白,为这间独属于皇后的宫殿蒙上一重清寂、没落的纱。
这座城早已继续向前走,迎接大雍的未来,唯有它的女主人,被留在失去女儿的秋天。
皇后端坐在凤位上,七年时间,丧子丧女,她与大夫人年岁不过相差三岁,看起来却比大夫人衰老许多,颧骨高高凸起,目光很冷,如雪地中的饿狼,似乎泛着幽幽绿光。
是一般人被扫到一眼,就会立刻汗毛倒竖的眼神。
徐问真心中并无恐惧,甚至有点想笑。
过了三年,她还是只会用这一招。
但三年前,皇后这一招难道就吓到她了吗?
三年前,她只想将昌寿温热的血,通通抹到皇后脸上。
徐问真面无表情地下拜,“恭请皇后安。”
皇后盯着她,没有说话,殿内一片死寂,两个人都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她紧紧盯着徐问真,心中不断在想——她怎么能这样健康,她的面色为何如此红润,她凭什么还能挺直腰杆走路,凭什么……
她不言声,只用眼神一刀刀割着徐问真的血肉,这个招式这些年里她用过许多次,所有人最终都会颤抖瑟缩着求饶,无一例外。
不,有一个。
上一个例外,就是她眼前这个人。
看着徐问真平静如感受不到威胁的神情,皇后意识到自己再一次白费力气,怒火席卷胸膛,她忽然喝道:“元承为你而死!徐问真,我要剖开你的肉,看看你的心肝都在哪里,是不是黑的!元承才死了短短几年,你就另结新欢?你这、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
徐问真的表情,从冷笑,到迷惑,再到若有所思的嘲讽冷笑。
她意识到,常被大长公主和大夫人私下骂“疯了”的皇后,或许真的疯了。
七年前的皇后端坐中宫,膝下有储君、有爱女,与夫婿的情意犹深,宫权在握,母族繁盛,哪怕宫中有一个碍眼的裴贵妃,对她毫无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