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郜氏听她这么说,多少有些安心,拄着拐杖,继续往里走。
谢令仪与张歧安已经分开,她半靠在软枕上,低垂着头,神色恍惚。
床榻旁的张歧安,则眉头紧锁,脸色凝重。
“这是怎么了?”谢郜氏眼神来回打量两人,面上狐疑,“容君醒来了,不是好事吗?怎么一个个都这副表情?”
谢琼瞥了谢令仪一眼,见她脸上毫无波澜,如同死木,心头微沉,随即轻声道:“祖母,堂妹既然醒了,还是先让她喝药吧,药凉了就不好了。”
说罢,她微微侧身,示意璞玉将药碗递给张歧安。
张歧安伸手正要去接,可指尖尚未触及,便见谢令仪猛然抬头,劈手将药碗夺了过去,随即仰脖,毫不犹豫地一口气将整碗汤药灌下。
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直冲胃腑,可她神色未变,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喝完,便径直躺下,将自己裹进厚重的锦被中,“都出去,我要歇息了。”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众人听完皆面面相觑。谢郜氏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口气,挥手让大家出去了。
张歧安走在最后,脚步沉重,一步三回头。他可没忘,谢令仪醒来对他说的第二句话便是。
——怎么是你?
语气里的失望和抗拒,清晰可见。
说完,便用尽全力推开了他,眼神跟变了个人似的。
让他不禁惶恐。
如果,阿歧不是在叫他,那是在叫谁?
——
屋内静悄悄,连灯花爆开的声音都听得格外清楚,正因如此,被子底下传出的呜咽声就更显刺耳。
起初只是轻轻呜咽,可随着时间推移,压抑的哭声一点点高了起来。
璞玉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听着里头的声音,心口揪得生疼。
她从未见过谢令仪哭得如此失控。
她听的眼圈泛红,几次想冲进去,可终究还是忍住了。直到月上中天,屋内哭声才渐渐小了下去,最终归于死寂。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正要推门进去,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墙边有黑影一闪而过。她心下一惊,怕出什么事,忙提步追了过去,直到檐壁下,那人主动现出真容。
“应怎么是你!”借着微弱的月光,璞玉看清了来人。
她眼神慌乱,警惕地环视四周,见四下无人,方压低声音道:“这里这么多人,你不要命了!怎么敢过来的?”
闻应祈闻言,一言不发,只是平静地盯着她。
璞玉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心中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屏住呼吸,咽了口口水,不敢置信的问他,“你你都看见了,那个大夫是你?”
闻应祈还是沉默不语。
她心里霎时凉了半截,大脑飞速运转,正想着说什么话,好生安抚他一下,就听他道:“我要单独见她,你得帮我。”
“不行。”璞玉下意识拒绝,这人来人往的,要是被看见了,三人都得完。
“你不帮我,我现在就去那个人面前走一圈。”
璞玉:“”
气氛顿时僵持起来。
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她额角青筋直跳,心里把闻应祈骂了个遍。可一想到小姐多半是为了眼前这个人而哭,又什么气话都说不出来了。片刻后,她才一咬牙,一跺脚,狠狠道。
“最多半个时辰!我在外面替你看着。”
“多谢,请再帮我多添几根烛火。”
有了璞玉的帮忙,闻应祈顺利进了屋。昏黄的烛光下,谢令仪已经睡去,她整个人蜷在被子里,脸上泪痕斑驳,连睫毛上都挂着泪珠。
嘴里嘟囔不清,不知在说些什么。他微微俯身,才隐约听清又是‘阿歧’二字。
阿歧,阿歧。
他听着听着,嘴角轻嗤,却笑得比哭还难看。不甘、痛苦、嫉妒,种种负面情绪突然翻涌上来,让他戾气横生。
他不愿再听到这两个字,于是便不管不顾地伸手掩住她的唇。
不妨手上力道重了些,谢令仪忽然呼吸不畅,睫毛飞颤,像是要从睡梦中惊醒。
闻应祈心下一慌,猛地松开了手。
谢令仪这回倒是没有再喊出声,只是眼角又滑了泪,洇湿软枕。
“又在哭。”
“上次哭是为了我,那这次呢,是为了他吗?”
“容君,你到底把我当谁?”
“你心里……可曾有过我?”
可这些话,说破了天,他也只敢在心里头念念。
眼前人还在无声哭泣,闻应祈目光落在她通红的鼻尖,和微肿的眼角上,胸口泛起一阵酸楚。
“就这么喜欢他吗?”
“在梦里都要为他哭成这样……”
“他也没什么好的,睡着了还要乘人之危去抱你。”
睡梦中的谢令仪似是听到了他这些话,哭得更凶。眼泪顿时像断了线的珠子,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