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羊道:“不会吧。”
喻卜道:“难道说?”
“星盘曾探知过蓝玉的踪迹,就出现在宫主附近。”寒羊语速飞快。
“菁国人和普陈同时出现在拂荒城,哪有这么巧的事!”喻卜猛一抚掌。
两个人的脑中不约而同浮现出一张脸:丹凤眼,有棱有角的五官,呆板易装蠢相的叆叇,最开始无缘无故忽然在宫主身边出没,最后的惊鸿一瞥,是在码头挟持柏氏二小姐。
宛如一道九天雷劫,还没劈下,喻卜就率先否定:
“不对,房尹若分明是男子。”
寒羊:“……”
他开始磨牙,“房尹若此人生性狡诈,拂荒城的魔患不是还没揪出幕后黑手吗?我看多半跟他脱不了干系!”
寒羊:“……”
毕竟岛已经裂了,新修的宫殿也不比从前恢弘。顶层有一栋小小的阁楼,像是地底神像伸出的一枚指甲,用力地去触碰灰茫茫滚动的苍穹。
阁楼的小窗内,一道清瘦的人影被框在其中。
他身穿无意义的素衣,帷帽垂下,挡住如削的五官,风从狭小的窗口灌入,将身影吹拂的愈发孤独。
徐名晟已经站了很久。
一只蚂蚁爬过靴尖,以为这是座沉寂的大山。没有人能看清山在想什么,只是很久痕迹以后,劲长的手指拂过石台,“嗡”的一声。
亿万繁星从石台涌出,如同洪流,不可阻遏地填满了整个阁楼。
狭小的建筑结构从缝隙里发出吱吱呀呀的挣扎,仿佛亲身感受无数时间轰然消逝,无法承受这样巨大的量级。
而徐名晟,站在繁星中间,沉默的像一个凡人。
“吾儿。”
繁星构筑的深渊里,响起来自无极之处的声音。
“为何忧虑?”
“儿臣想问。”
徐名晟缓缓行礼,声音没有起伏,“天道之下,存不存在全知?”
“天道即为全知,”真武大帝坐在莲座上,手肘撑在荷叶上,支着下颌,流动的灵光映着祂如画一样的面孔,冷漠地看向面前的繁星幻影,“秘密是世界的骨架,摸到的越多,代价越大。吾儿,你莫要着相。”
“儿臣丢了一样东西,想将它找回,”徐名晟的嗓音涩了一分,“却发现自己从未拥有。”
真武大帝的神情难得一滞:“……道心?”
“不是。”徐名晟不带感情。
“……”
“此物并不重要,”他想了想,“若和道心相比,不重要。”
“和天下人相比呢。”
“不重要。”
“和三界相比呢。”
“不重要。”
真武大帝:“……”
祂心平气和:“那于你而言,便没有重要的了。”
徐名晟机械式的回道:“可我想要。”
“……”
也有数十年了。
大帝有过许多“孩子”,却是第一次切身体会到,祂这么不了解自己的“孩子”。
尤其眼前这个,目前尚且年幼。
“你命中有一劫,此劫为杀,吾告诫过你,要破此劫,需寻得命格相抵之人,并,百年内不得走出狴犴宫。”
“可你,不过三十年,”大帝撑着脸,漠然启唇,“就破了这个戒。”
“……”
徐名晟垂睫:“儿臣不孝。”
沉默几许过后,大帝道:“罢了。”
“你的劫数在西北之地的妖市,找到她,”祂的声音越飘越远,“杀了她。”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大帝顿了顿,“有空的话,也可常常联系,不必有事才叩问。”
“……”
繁星渐渐散去,徐名晟站在原地,良久开口。
“不必了,母后,”帷帽下的人笑了笑,不见笑意,只余冷淡,音色慢慢变化,“若真想见我,又何必让我用这副嗓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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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燕一只手持扇,另一只手默然接过画纸,打量着纸上稚子涂鸦般的简笔画,犹如几根火柴搭架,五官就用墨点匆匆代替,嘴角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