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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马茶房,幽美而典雅,五颜六色的柔和灯光,从嵌在墙上的浮雕花瓶里散放出来,给人一份舒适宁谧的感觉。章敬康在热带鱼箱后面找了一个隐蔽的座位,他向女侍要了一杯热咖啡,看看手表,时间正好是三点。
女侍送咖啡来,顺便给他几份画报。他向她蔼然地笑笑,表示谢意,无聊地信手翻阅,忽然,有几张彩色图片和一篇简短的介绍文章,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两页是专门介绍北婆罗洲(马来西亚十三个州之一的沙巴州的旧称——编者注)风光的,而他最近正在奉命草拟一个向北婆罗洲拓展贸易的计划。课长还曾鼓励他说:计划如经上级批准,课长可能被派到那边去负责执行,他希望敬康去当他的助手。
于是,他立刻把这桩公事联想到李幼文身上,借此机会,结婚出国,自然而然地摆脱了秦飞的纠缠。必要的时候,他还可以恳求爸爸和兄嫂帮一点忙。
越想越高兴,他用很快的速度把那篇介绍文章看完,看完之后他有轻微怅惘的感觉,因为文章偏重当地风土的报道,并没有什么他所需要的资料。
但他这时又想到了一个主意。他把那两页摊开,平平地放在桌上。
就在这时,鞋声橐橐,他一抬头就看到李幼文巧笑倩兮地站在他的面前。她把长发松散开来,如云似雾地披在肩头肩后,别有一种天然的风韵。
“准时吧?”她轻松愉悦地笑着说,一扫跟他在舞厅见面时那种仓皇紧张神情。章敬康连忙点头微笑表示承认。她风姿嫣然地坐下,拿起菜单挺认真地研究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要杯柠檬水。
“跑急了,口很渴。”她向他解释说,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又诧异地问,“干吗这样尽望着我傻笑?”
“我觉得很快乐,”他坦白地说,“因为我仿佛已经看到从前的你,最起码有一半像。”
“那你是要我把长发剪掉,”她伶牙俐齿地说,“梳成清汤挂面,穿一身学生装,就像我们第一次在这儿见面时一样,让你口口声声地叫我李小姐。”
他哈哈大笑,声震全厅,很久以来没有这么痛快地笑过了,因此她也陪着他笑。
两个人的笑声停了,这才发现扩音器里正在播放一支glenn iller的oonlight serande。多么熟悉的一支老曲子,前后左右,还有好几对茶客正在喁喁私语,她顽皮地向他吐吐舌头。
他这回笑时有点感伤意味,因为他忽然想起他俩之间的快乐,老是像台风里的大片灰云,来得突然,刹那间便飘逝无踪。
“幼文,”他正襟危坐,定定神,面容严肃地告诉她,“昨天晚上我碰到了秦飞。”
那片灰云在姣好的脸上闪开阴霾。她低沉地说:“我知道。”
“他——”章敬康愣了一下,看看她的脸色然后接下去说,“他也是到舞厅里去找你的?”
李幼文的声音表情僵硬得像是一座化石,她木然地说:“经常如此。”
“经常如此?”他大吃一惊,急急追问,“那么,他是每天都来接你回家的啰?”
化石又有了生命,她眉毛一扬,大眼睛瞪摄住他,含愠带恼地说:“你别给我瞎扯胡猜了!你以为我跟他同居了,是不是?”
章敬康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直率犀利,脸一红,急摇双手赶紧辩解说:“不不不!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幼文看他急得面红耳赤,心里又有点不忍,伸手指着他脱口而出地说:“your cheeks wanted(你的面颊刚出卖了你——编者注)”
他的两颊更红了,淡淡地一笑,搭讪着说:“你的英文进步得很快。”
“职业要求,我不得不勤学苦练。”她故意装出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情,眉挑目动地说,“我们常常会有洋客人。”
章敬康很不满意她这种态度,生气地叫声:“幼文!”
“别叫,别叫,”幼文向他扮个鬼脸,“人家都在看我们呐。”
他本来想说“让他们看好了”,考虑一下又忍住。他勉强地笑笑,继续跟她商议正经事。
“幼文,”他十分恳切地说,“你不要再开玩笑,现在让我们面对现实——”
“面对现实?”她看他那股正经的模样,不禁扑哧一声笑了,“你说吧,你叫我怎么面对现实?”
他牢牢地瞪着她,特别强调说:“脱离舞厅,重新安排你的生活方式,这是我们早已决定的大原则。”
她顽皮地扬着脸儿问:“你想怎样安排我的生活?”
他先不回答,把那份画报移到她的面前。趁她凝神注视的时候,章敬康稍微夸张一点地解释说:“最近我有一个机会,可以出国到北婆罗洲去。”
“那太好了!”她欢喜地回答,“你什么时候走,我一定到飞机场去送行。”
“幼文——”他难过得几乎要掉下眼泪,他用深切责备的口吻说,“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为什么偏偏要说得这么洒脱!”
“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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