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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台生,一面不住地看章敬康的手。章敬康觉得有些诧异,看看自己的手上和身上,并没什么异样啊!
“大嫂!”他终于忍不住发问,“我什么地方不对?”
“我在想,”陶清芬看着她公公说,“老二该再买块表才行。”
原来如此,他不由得向陶清芬报以感激的一瞥。他原有一块手表,是他考上大学那一年,他父亲用年终奖金买给他的,不想上学期在水源地游泳丢掉了。半年来没有表真不便,可是他知道家里的经济情形,何况,本来有表,却是他自己丢掉的,更不便再开口提出买表的要求。现在,陶清芬替他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自然会使他感到非常欣慰,并且由衷的佩服——到底是贤惠的主妇,对家里每一个人,都是那样体贴得无微不至。
然而,他也有一些担心,怕他父亲会想起他丢表的事而责备他,哪知完全不然。
“我也想到了。我们那里马上要办钟表的分期付款,我替老二买一块。”章老先生又说,“要毕业了,起码也还要做套西服,让我来想办法。”
“不!”充满了欢喜感激之情的章敬康抢着说,“离毕业还有一年,而且要受预备军官训练,根本用不到什么整套的衣服。”
“傻话!”做父亲的说,“大学毕了业,就算踏入社会了,哪可以一套出客的衣服都没有?只要你自己努力,将来能够自立,这些踏入社会的准备工作,我跟你大哥总会替你想办法的。现在只要你用功上进,别的什么都不用你管。”
章敬康记住了他父亲所说的每一个字。饭后和他的小侄儿玩了一会儿,随即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开始自修。
一走进那间六席大的书房兼卧室,只见一片溶溶的月色,从木格窗中透进来,洒在地上,形成一种很新奇醒目的黑白图案。他不忍开灯破坏了它,坐在窗前的藤椅上,静心欣赏。窗外是幽静的小院子,种着木瓜和凤凰木,秋来依然枝叶扶疏,微微的西风不时飘过,带来了秋天特有的沁人心脾的爽气和凉意。
然而他的心头却还另有一种温暖的感觉。想到刚才饭桌上父亲和大嫂的话,他情不自禁地哼起了sweet ho那支曲子。
他的家庭并不富有,甚至离小康的程度都还有一段距离。父亲是中级官员,坚守岗位,三十年如一日。兄弟两个,大哥敬业走了他父亲的路子,也是个标准的公务员,结了婚仍旧和家人住在一起。母亲故世已经十年了,幸好大嫂贤惠能干,一手主持中馈,把整个家撑了起来。他父亲常向亲友们夸奖说:“清芬是我们家的栋梁。”他完全同意他父亲的看法。
虽然章敬康没有较好的物质生活,也没有母亲,但他仍旧感到非常幸福,因为他一直生活在爱的煦育中。父亲的管教似乎有些严厉,大哥对他也拿出做长兄的气派,可是他们永远在关注着他,而且也非常尊重他,就像他考大学时,父亲主张读理工,大哥建议念外文,结果他仍旧按照自己的志愿,选了经济系。
大嫂更不必说,他是她一手带大的。“长嫂如母”,他充分了解这句话的含义。也因为有了大嫂的“母爱”,才平衡了父兄出于爱人以德的督责。他知道家庭对于他的期望,每年的学费对于这个清苦的家庭来说是一笔沉重的负担。尽管父亲戒了酒,大哥舍不得看电影,大嫂在菜场里买几个萝卜都得斤斤计较,而对他的供应和要求,总是尽量使他满足。这是为了什么呢?为了鼓励他上进。
这样想着,他便懂得了他现在要做的是什么,立刻开了灯,专心致志地把每一分精力都投注在他的书本上。
“老二,十一点了。”是陶清芬的声音。
竟十一点了,他惊讶时间过得好快,但今夜读书的兴趣十分浓厚,便应了一声,仍旧埋头在书本上。
“明天你第一堂有课,洗了澡早些睡吧!”陶清芬站在门口又说。
“不要紧。”
“绿豆汤在厨房里,你吃了吧!夜深了。”
他心想,如果不睡,大嫂一定会因惦记着他也睡不着,一会儿起来看看,一会儿催促他一两句,何苦闹得她不安宁?
“好了,大嫂你请回去吧!我也要睡了。”
他真的喝了绿豆汤,洗完澡就回房睡觉。关上灯,月光斜照到床前,他睁眼看着,一点睡意也没有。
“这时她会在做什么呢?也像我一样在看月亮?”
他忽然想到了那个女孩。但他马上警觉到,自己应该把全副精神放在课本和毕业论文上,绝不容许为她而分心。于是他强迫自己把思维转到经济学上的许多问题中去,但那就像把一个过大的枕芯塞到较小的枕套中去一样,这面揿下去,那面鼓出来,他的任何排斥她于头脑以外的努力,都归于无效。
一赌气,他索性听任自己去幻想。于是,刚见面的她,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他面前了。
她穿着海军蓝的牛仔裤,脚下一双男人穿的“懒佬鞋”,修长的双腿托着纤细的腰,上身一件极短的淡蓝衬衣,左襟绣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衬衣下摆像海盗装束似的扣着一个蝴蝶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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