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6 / 35)
我想到有个人,着实管用,只看三哥你有没有胆?”
张三保的外号叫“踢杀羊”,平日专拣软弱的欺侮,因此“夜不收”这样相问。而张三保对他人犹可,对杨雄也实在是仇结得深了,所以胆也大了!
“怎叫有没有胆?只等过了明日,看大家都叫我‘踢杀熊’!”张三保挺着胸,伸出一只手指戳一戳“夜不收”的肩头,“你说,是怎等一个人,如何管用?”
“这个人是个傻大个儿,不知哪里来的,连自己的姓都弄不清楚!”夜不收说,“这个人练得一门功夫,不知道叫什么名堂,也不明白他是怎么练出来的,不过对付杨雄,一定管用。”
接着,夜不收便讲那傻大个儿的独门功夫。张三保一听大喜。
“果然管用!”张三保说,“须这等下手,才能剥了杨雄的面皮,要他的好看。”
当时便“调兵遣将”,做了安排。夜不收去寻了傻大个儿来。这傻大个儿生得好生磕碜的形象,鼻孔朝天,口角流涎,说话含含糊糊不知所云,与白痴仿佛。
“这个人,”张三保不放心,悄悄问道,“有功夫?”
“不信你就试一试!”夜不收转脸看了看,招手喊道:“傻大个儿,过来!”
傻大个儿十分听话,一喊就来,垂着两条软不啷当的膀子,只望着夜不收龇牙。
“你看见没有?”夜不收指着土地庙的柱子说,“抱紧了它!”
傻大个儿一言不发,走过去闭紧了眼,死抱着柱子。
“等我叫你放手再放手!”夜不收转脸对张三保说:“三哥,你试试看!一起上。”
在一起的七个人,一齐动手去拉那傻大个儿的膀子,拉是拉动了,却拉不开。待他一使劲往里一收,将张三保的手腕子压在里面,疼得张三保冷汗直流,大声急喊:“放手,放手!”
他叫不听,要夜不收说“放手”,傻大个儿才把两条膀子松了下来。
“好家伙!”张三保连连甩着手腕,“跟铁铸的一样!”
“三哥,你知道厉害了吧!”夜不收笑嘻嘻地说了这一句,忽又皱眉,“有一层却麻烦,这家伙只听我的话,而我明日却不便出面。”
张三保理会得他的难处。一名更夫,虽不支知州衙门的钱粮,总算是个官差,应补应革,都凭那班书办一句话。他得罪了杨雄,杨雄要报复也容易得很,所以不敢出面。
“有了!”夜不收欣然又说,“我有个计较,能叫他听三哥的话。三哥,‘有奶便是娘!’”
一大盘馒头,两斤牛肉,把傻大个儿“喂”得乐不可支。等他吃饱了,张三保便说:“傻大个儿,明天还有一顿好的,你只听我的话,我叫你抱哪个便抱哪个,叫你放手便放手。你可听话?”
“嗯,噢,听!”傻大个儿很费劲地回答。
还怕他没有把话听清楚,张三保又试验了一遍,傻大个儿奉命唯谨,才算教人放心。
第二天午时未到,张三保就带着人守在十字大街中心。未时一过,只见远远来了一队人,当头是两个小牢子,一个捧着梁知州所发的花红,一个捧着绸缎彩绘等物;后面一把青罗伞罩着一名壮汉,正是杨雄。
也不知是哪一年哪一个兴的规矩,刽子手哪怕是数九寒天都得袒着胸。这时是艳阳春天,杨雄只穿一件黑缎白纽的背心,扣子不扣,下摆塞入腰际,下身一条扎脚紫花布的裤子,垂着极宽的一条彩绣鸾带,背心外面披着一件簇新皂衫。这都在其次,最威武的是胸前刺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蟒,盘满了整个宽广的胸膛,看上去真跟东岳大帝驾前的差官似的。
样子狰狞凶恶,看到脸上,却如春风飘拂,一片和煦。杨雄看见熟人,把抱着的那把鬼头刀交与身后的小牢子,腾出双手不断打躬。路口有人摆着一张茶几,上面一只朱红托盘,里面一壶两盅,斟了酒捧到他面前,说一声:“节级,辛苦!”
“多谢,多谢!何消客气!”
杨雄接过酒来,主客两人正平端看敬,犹未到口,只听有个破锣嗓子的声音喊道:“节级!拜揖。”
人随声到,有个人抱拳拜了下去,杨雄便待还礼。谁知那人一躬倒地,随即仰直身子,抱着的拳顺性一扬,只听“咣啷”一声,把杨雄手里的酒盅磕飞了,摔得老远。
这下杨雄才看清楚。“敢情是你!”他勃然大怒,“必是你哪根骨头作痒!实说了,待我来替你治。”说着,作势欲扑。
“姓杨的!”张三保把手一摆,“要打架,等我说清楚了再打也不迟。大家都是街面上日日见面的,莫非还逃走了不成?”
这时看热闹的人已围成一圈,也有口头上相劝的,但却不敢走拢来拉架,因为都怕张三保,此人有名的半吊子,好意解劝说不定他连拉架的都打了。“好鞋不踩臭狗屎”,尽由着杨雄好好教训他一顿去。
“姓杨的,你作恶多端,当了两院押狱,私刑拷打犯人,榨取钱财,半夜里把女犯人喊了来饮酒作乐。如今又当上刽子手,诈得百姓许多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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