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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的啥?‘孔夫子的卵脬,文绉绉的’,俺不懂。”
“噢,噢,我是说总爷拦住我,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对了!俺跟你借一样东西。”
看他态度倒还和善,苏昆生略微放了些心。“请问总爷,要借什么?”他说,“我身无长物,只怕不能效劳。”
“喏,俺要借你这头驴子用一用。”
苏昆生大惊,“这……这……”他结结巴巴地说,“千里长行,全靠这头牲口,总爷,你请高抬贵手。”
“他娘的!”那人翻脸了,“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替俺滚下来!”
说着,便抬起左臂,使劲往外一推。苏昆生在驴背上哪里还坐得住,滚下地来。小毛驴自然是被牵走了。
“总爷,总爷!”他实在少不得代步的牲口,气喘吁吁地赶了上去,一把扯住那士兵的衣服,同时跪了下去,“总爷开恩!”
“开恩?开你娘的x!俺送你回姥姥家。”
话完脚起,抵着苏昆生的肩,使劲一踹,“扑通”一声,苏昆生掉到了河里。
乱世人命不值钱,而且水流湍急,逃难的人想救也不能。只见苏昆生一个身子时沉时浮,直往下游漂了去。
漂不多远,遇着一只泊在柳荫下的船,苏昆生仿佛听见有女人在喊:“驾长,驾长!行行好,把那个人救上来!”
真正是遇救了!苏昆生只觉得突然间头发一紧,痛彻心肺,悠悠晃晃的三魂六魄,重复归窍——船家抓着苏昆生的发髻,将他拖上了船,覆在船舷,使劲压腰。苏昆生呕出许多水来,眼珠能够翻动了。
“还好,还好,活着!咦,”那女声显得惊诧,“这不是苏师父?”
苏昆生也觉得声音好熟,张开昏花双眼来看,仿佛是李贞丽,但如何不是珠围翠绕,竟是贫妇打扮?只怕不是!心里转着念头,却苦于气息微弱,还说不出话来,只又将眼闭上了。
“驾长,驾长!莫非他又死过去了?”
“不碍了!落水的人,魂灵还不曾归窍,且让他息一息,灌一碗姜汤下去,才开得了口。”
“果然是贞娘!”苏昆生说,“不想在这里相遇,又不想是你救了我一条老命。贞娘,你如何落得这般光景?”
“唉!说来话长。”李贞丽叹口气,“苏师父,你怎的在这里落水?”
“我也是说来话长。”苏昆生一身湿衣,冻得发抖,“好冷!”
这就无暇叙旧了,李贞丽唤船家将他领入后舱,脱下湿衣服,裹衾而坐。然后取了一块碎银子,嘱咐船家上岸,设法买一身旧衣服,再沽一壶酒来。
于是苏昆生便隔着舱壁,与李贞丽互谈行踪。他略略叙了此行的经过,便即问道:“贞娘,你既入田府,如何又在这里?”
“唉!当初母代女嫁,原也觉得老死风尘,不是回事,想觅个归宿。谁知大妇不容,初到的那天,就受凌辱。”李贞丽用哭声说道,“半夜里把我揪了出来,一顿毒打,几乎半死,至今伤痕还在。”
“可怜,可怜!”苏昆生大为不忍,“那田仰莫非就眼看你受雌老虎的荼毒,也不替你出头?”
“出什么头?老头子自己都顶灯台跪了一夜。第二天勒逼之下,将我赏与一个老兵做妻房。唉!”李贞丽黯然长叹,“想起在秦淮河的日子,就像一场梦。”
苏昆生也是嗟叹不绝,而且又上了一桩心事。李贞丽彩凤随鸦,也须替她做个打算,因而问道:“既是转嫁,贞娘你如何又在这条船上?”
“这是漕标的报船,老兵上岸下文书去了。”李贞丽问道,“如今我也要寻着侯相公,方能替我做主。只是茫茫人海,哪里去觅他。”
“贞娘,你休着急!等我慢慢来想个计较。”
纵是兵荒马乱,干戈流离,也还不忘苦中作乐,方排遣得了这前路茫茫,朝不保暮,想起来便揪心的岁月。因此,徐州虽是危城,百业萧条,只有酒楼茶馆,却与旅舍跟车船牙行,一样的生涯鼎盛。
苏昆生讲妥了一家闹市的茶馆卖唱,门口贴出梅红笺的海报,大书:“固始苏昆生清唱候教,日夜两场。”
日场过午就开始了。苏昆生头戴方巾,身穿海青,手摇折扇,踏上歌坛,先自四下打量了一遍,然后拱手说道:“在下苏昆生,落拓江湖,投老思归。谁知鼙鼓声急,硬生生敲断了归梦。进既不能,退亦不可,客里光阴,着实难堪。聊献薄技,娱宾兼以自娱。只是又无弦索,又无箫管,自敲着檀板,独口清唱。客官休嫌乏味,只当我苏昆生别创一格的吹箫吴市。”
也真有慷慨的人,听到“吹箫吴市”这句话,便有人抛过来一块银子,恰好落在苏昆生脚下,捡起来一掂,约莫有五两重,倒觉得沉重得无法承受了。
“这位客官,如此厚赐!”他双眼润湿了,“教我何以为报?”
“说什么报不报?”那人是个赤红脸,须眉虬张,仪观甚伟,扯开一条黄钟大吕的嗓子嚷道,“这世界,哪个不亏负了人?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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