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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节(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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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堆儿里独一份儿的张昌宗,长身玉立,面貌出众就不提,人皆戴冠, 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独他两鬓毛扎扎的,像头捋顺了毛的猫。

“你还来得及, 甭管你阿耶怎么说,你先顾你自家的前途,我瞧国公爷脾气挺好,你要能巴结的上, 不如先随到那一头去,虽说圣人不能当真百岁, 县官哪比得上现管?靠着他赚两个活钱再说。”

这是他的肺腑之言,当初要没假清高,也学杨思勖认几个干儿子,哪怕认来长秋这种老实头呢?现下便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好话只说给自己人听。

高慈金咳声叹气,悔不当初。

长秋很意外,“高公公,您不老说,后宫难挑主子,大殿才是香饽饽?”

“你这人怎么听不懂好赖话!”

高慈金压着嗓子骂,若非正上朝,还想抡个巴掌。

长秋比着手不敢动弹,预备生受了,可高慈金的胳膊才扬起来,前头人堆轰然乱了,后排五品的不敢动,前半截三品四品的好几十个人站起来,耸肩探头,把御座周围堵了个水泄不通。

高慈金脑中嗡地一响,推开左右,绕开人群贴墙往前跑。

御座高高架在七级台阶之上,比官员的脑袋还高,稍微转换角度便能瞧见,他提着袍子跑不起来,昂头去看,还好还好,御座后头站班的六个千牛卫,都把手压在刀柄上,不曾出鞘,举仪仗的宫人也是满面好奇,却并无警惕之色。

几个官员忙乱之中侧目来看他,都有些吃惊,向来端稳的高常侍怎的如此失态,他尴尬地冲他们笑笑,不得已放慢了脚步。

人堆里有人提着笏板大声道。

“张氏兄弟鄙陋无知,哪里知道伊周的德行?伊周乃是大贤臣,备受历朝钦仰,陛下任用宰相,不让他们效法伊周,那要效法谁?”

——伊周?

高慈金不知道他在说谁,中枢似并无官员姓伊,若说州府,官司何必打到御前?但张氏兄弟四个字就足够振聋发聩。他不敢再往前了,重重喘了两口气,慢慢绕过铜鹤,走到张峨眉身侧。

“张娘子——”

高慈金硬着头皮向她致意。

从前颜夫人领殿中省六局二十四司,把持得内廷滴水不漏,但那威风至大业门戛然而止,隔着永巷,外朝仍是内侍省的地盘,她不能走出来公然上殿,大家各有各发财。

这两年更乱了,张峨眉得寸进尺,竟趁圣人罢朝的几个月空档,日日跟随空御辇从内廷走出来,大喇喇站在陛阶之下。

旁的宫人黄门,待御辇停一刻,撤出去时便跟着走了。她偏不走,也从不发言,交握着手站在阶下,不伦不类戴一顶却非冠,也没什么表情,听人议事极专注,偶有所得,还抬脸笑笑,真不知算流外杂官附席旁听,还是奴婢。

“——高公公。”

张峨眉侧头过来,淡淡打了个招呼,仍旧专注那边,分明张家在旋涡中心,她却并不担忧,行礼如仪,仿佛听别人的笑话。

高慈金哽住了,人堆里,那人还在侃侃而谈。

“我难道不知道,附和二张会得到好处吗?但我怕胡言乱语,日后魏侍郎的冤魂向我索命,实在不敢昧心诬陷!”

高慈金眯着眼辨认,那人在魏元忠背后隔几个位置,当时凤阁属官,黑黑瘦瘦,模样真不起眼,中枢官员多从高门亲贵出身,讲究仪态容貌,如他这般说话说激动了,张牙舞爪,大马猴儿似的上下窜跳,实在少见。

“高公公不认得张说?”

张峨眉沉吟了下。

“也难怪,他憋在东宫几年无甚建树,才升了凤阁舍人,屁股还没坐热。”

高慈金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头先在石淙忤逆圣意,差点叫马踏死,嘴上哦哦连声,并不关心,视线只投向女皇,张峨眉望在眼里,虽然明知他盯完这场朝会便要收拾包袱滚蛋,却还是忍不住抖搂两句。

“就是这号人,最适宜拿来杀鸡儆猴。”

“张娘子……”

高慈金迟迟转头过来,声儿都颤了,怕为耳闻这句话,犯在太岁手里,死的糊里糊涂,一边咬牙懊恼,方才见了张昌宗太阳打西边儿来,竟肯上朝,便该夹尾巴溜了,何必挨到如今?

“方才我六叔说,张说夸赞魏侍郎,乃是当代的伊尹和周公旦。”

张峨眉介绍前情,瞧高慈金一头雾水,分明不知两人是谁,便有些嫌弃。

宫人在颜夫人手里,早开蒙读书多年,所以丹桂、晴柳等出宫办差,交接外臣,表现都很出色,内侍就太不争气了,到如今还是睁眼的瞎子。

耐心解释给他听。

“商朝的伊尹和周朝的周公旦,都是以摄政身份,凌驾于储君之上,怀有不臣之心,犯上作乱。张说如此评价魏侍郎,不等于说他有意谋反么?”

八月盛暑,热风一浪赶一浪,打得铜鹤嘴里珍珠咕噜噜滚动。

高慈金咽了口唾沫。

“魏侍郎秉政多年,不会……不敢犯上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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