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节(1 / 4)
夜潜
陇山之上是浩瀚苍莽的高原, 陇山之下则是一衣带水的平野,朔风带着一缕鲜血腥咸的气味,在悬崖峭壁之下翻涌着。新平郡的狼烟与零星城池散落, 这一切都被峭壁上的一双眼睛注视着。那些冲下陇山的褚潭大军即将横死在渭水边,而清扫出来的战场即将迎来秦州军与司州军最后的决战。
“将军, 我们为何不在新平直接击溃褚潭?”范玄之恨不能亲自手刃褚潭, 将其捂死在新平。
陆归将地形舆图一卷,交给了范玄之,看了一眼山云与渭水的一线分野:“云在天外, 谁都不会觉得有一天雨会落到自己的头上。褚潭的军队不至三辅,那些与汉中王氏暗中交好的世族就不会冒头, 那些想隔岸观火的世族就永远都不会表态;宫城内的君王还会继续玩弄权术,朝堂上的政敌永远都会觉得我们应该相忍为国。史书上的慕容俊按兵不动, 就是等冉闵把河北践踏干净才出手。他们没有感受到威胁时,你替他们解决掉了潜在的威胁, 他们只会视你为威胁,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对你指指点点。当他们被威胁到生命时, 即便你最后一个出现, 也是身披光辉的拯救者。不到最后一刻我不能出手……不然父亲就白白牺牲了。”
陆归的胸口处,还收着父亲差人送来的信。父亲毅然决然地遵从诏命,带领五千护军府的人入宫, 就是要用生命做最后的置换。他要引诱敌人最疯狂的攻击,让所有的关陇世族做一次最后的表态。让战争给陆氏阵营的内部做最后一次整肃,以此来换取关陇世族数代的效忠。自此之后, 陆家不负君恩, 血亲不留,国慧不受。
范玄之此时了然, 但他也明白,按兵不动等着最后一个冲上去,这个套路看似简单,但对陆家统御能力的要求也是非常之高。整个秦州军四万兵力静静等待,面对可以轻而易举击溃叛军的时机仍能听从主将的命令,没有怨言,没有营啸,没有哗变,秦州境内没有一家反对,甚至南、北凉州都对秦州的行动表示支持或不愿干预,这便不是一般的势力可以做到的。
成事的底色既有陆归这种名将的统军素养,也有秦州境内军民上下一心的,有当年钟云岫等人筹谋物流水运,也有陆昭制定的军功授田之策与对西北世族人心的整合。
“只可惜,可惜苦了关陇地区的百姓,苦了千千万万的生灵。”
权力的高塔上,永远是上层踩着下层的资源,顶层看着底层厮杀攀爬,偶尔顶层还会为这种厮杀冠以“平等进取”的美名。当历史的车轮无情碾过,跑得慢的人成为车下尸,跑得快的人一生疲于奔命,那些跳上车的人大多也都踩着同时代人的尸体。
初入权力场的范玄之仍忍不住慨叹,而陆归早已学会不露声色。
一只猎鹰稳稳地落在了副将张牧初的手臂上,陆归接过解下来的字条,道:“王叡已过函谷关、秦州军全军下陇!”
“既如此,烦请中贵人稍后,我先把府内事务稍作交待,便立刻整军随中贵人入宫。”司徒府内,吴淼先将内侍请了出去,陆昭这才从屏风后走出来。
吴淼笑了笑:“年过花甲尚能为国死躯,倒也算得上体面。司徒府便先托付给东曹了。”
此时在一旁沉默不言的王赫向前一步,一个七尺高的彪壮男儿也不由得留下一行泪来,他一边拉住吴淼,调门也不小:“太保莫去!晚辈这就去灞城门找吴大哥,和吴大哥率兵入宫。太保不要管院子里那个老阉货。到时候吴大哥和我功劳也立了,我俩又不是三公,我不信皇帝他能给我们俩弄什么杈礼,到时候又能奈我等何?”
王峤闻言却气得跺脚道:“你个憨货,二公与我即便身死,也足够遗泽家族。若真像你说的那般,太保身为三公却临阵抗旨脱逃,世祚安能延续荣耀,只怕子侄后辈都要为人所唾弃!”
“人都没了,还要世祚干什么?”
“你……”王峤被王赫噎了一口,也知道是对牛弹琴,“你快回吴卫率处吧。当初你还自称陈留王氏,就这点觉悟,我都不好意思戳穿你。禁中我自与太保去,你们守好门户,保全自身才是。”
“不成!”王赫道,“我虽属太子卫率,但现在是太保所领,自当保护主将安全。”
王峤与王赫正相执不下,陆昭忽然道:“我有一个办法,若成功,至少可以救出太保。”
院子里,传诏的太监还在焦急地等着,忽然被一众亲兵从背后捂住了嘴,随后五花大绑地捆进了院子里。与此同时,陆昭仍是内侍打扮,王峤则手里捧着诏书,王赫则护卫在后。
“陛下命我宣诏,召中书监入宫。”陆昭一边说,一边将一应通行牌符交到宿卫手中。
宿卫一一查验,也觉得并无异常,便放了陆昭和王峤入内,但却把王赫拦下了。
“诏书上可没说让太子卫率的人入内啊。”宿卫认真起来。
陆昭道:“诏书上说让太保领兵,领的自然是卫率的兵啊。”
“这不成。”宿卫道,“他就一个人,也没跟着太保。”
王峤此时也有些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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