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1 / 5)
“是,父亲。”察觉到了父亲与往日不同,崔敬的声音也愈发哽咽,“长乐宫两门俱已失手,陈霆叛变倒戈,如今把持永宁殿,联合少府监陆振把控皇帝。太子亦带兵入内,只是兵力不多,但俱是精锐。车骑将军陆归现已控制渭桥,突破北门,如今正清扫外城郭荆州军部。”
听到这个噩耗,崔谅再也支撑不住,一口血自喉间涌了出来。“陈霆。”他喃喃道,“为什么是陈霆……”
这个人是崔谅从未想到过的,他们一同其余寒微之时,首望相助,才成就了今日的霸业。许平纲的叛变他可以理解,也不在乎。可是陈霆,曾经自己最为倚重的人,曾经这个人的权柄皆由他授予,曾经一次又一次的鼓动自己,再贪一点,再狠一点,再有野心一点。可是如今为何大业未成却离自己而去。
忽然间,崔谅想起了蔡永提醒他的话,不要冷落陈霆太久,而现在,的确,他冷落这个奋起与寒微之时的好兄弟太久太久了。
“父亲,我们现在怎么办。”次子崔赦惶然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崔谅的目光恍惚了片刻,继而含泪笑了笑,他忽然明白了许多事情。他在这个世道行走了太久,终于看到了它悲凉与不仁的底色。自从他攻入长安的那一刻起,自从他陈兵扶风的那一刻起,或者说,自从他数十年前来长安面见先帝,遭到高门冷落而心生怨怼的那一刻起,他的结局便已经写定了。
他明白,现在元丕是打定主意要把他耗死在了这里,他还明白当时陆家若即若离的态度。这样一个权力游戏的操纵老手,早已在开局布下了天罗地网。
“好孩子,不要慌,为父自有主见。”崔谅强撑起自己的身体,仿佛与当年携儿子纵马河边那般强壮,那般意气风发。
崔谅慢慢抽出佩剑,而后对两个儿子道:“如今若要我崔家活命,须有一人将我首级献上,你们兄弟,谁愿为此行。”
“父亲!”
“父亲!”
崔敬与崔赦二人此时已明白父亲要做怎样的决定,泪水不由得涌出。
崔敬道:“父亲,儿已是残躯,愿为此行,幼弟年壮,自可归乡,耕种劳作,保护母亲和姐妹。”
崔赦则道:“父亲,请让儿前去长乐宫请罪。大哥已为家族冲锋陷阵,实该回到乡中安养。”
崔敬亦争道:“儿为将失职,理应戴罪立功!”
崔谅此时早无往日的严厉,看着两个儿子不仅露出慈爱而欣慰的微笑:“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崔家能有你们,必然不会衰落。”说完他回到案前,书信一封,而后连同一封装饰精致的诏书交给崔敬道,“你哥哥先前曾入王门下,虽然高门不可信,但此去面对王峤,好歹能有几分胜算。你便带上此信与诏书去武关吧。先前渤海王曾密信与我,他已拿下武关,愿接渡你们出关,回到荆州,只为换取这封赐婚的诏书。”
他拍了拍崔赦的肩膀,“去吧,好孩子,回到家中替为父向你母亲与妹妹谢罪,带她们南下向楚王求庇。只是你的姐姐……”崔谅忽然掩面而泣,“为父这一生终究是对她不住。”
说完崔谅重新起身,披上战袍,对两个儿子道:“拔出你们的剑,擦干你们的泪。你们的父亲虽然出身寒微,被高门耻笑为寒伧武人,但好歹也大丈夫潇洒肆意,位极人臣,呼风唤雨。于君臣忠义,我虽有亏,却未曾愧对祖国江山,未曾愧对先人英明。长安浪高,权奸遍野,即便如此,也拦不住青史载我。至于是功是过,便留给后人评说吧。”
说完崔谅扬起血迹斑斑的宝剑,在脖上一横,深深割了下去。宝剑落地,青史亦翻一页,那些曾经留下的陈年血迹早已便为黑色,而新鲜的朱红再淋其上,如同添了一笔新的批注。
面君
近有浓云破绽翻作无雨, 远有落日因循化作霞光,古老的殿宇和干枯的老树立于其下,聚集的朝臣们用疲惫而嘈杂的声音, 支撑起整个宫城最后的生机。晨风乍起,空气中是甜腥的血气, 陈霆所率的宿卫拱立在永宁殿前的大门, 目视着宫苑深处的一线雾气,那里将有王师归来。
风涌枝摇,远处的雾气被马蹄踏作清尘, 朝臣的脚底似感受到铁蹄撼地轻微的颤动,忙不迭地转身回头。
这是一支不足千人的队伍。为首者两人, 一人暗银具甲,甲衣尚留有未干涸的血渍, 兜鏊下五官深邃,神情肃穆。另一人则着章服、披玄裘, 描金的宽大袖袂翩翩逐风。袍服上的七章与裘衣上的九章格格不入,肆意骄横地宣誓着两套服制属于不同的主人, 最后终于在女侍中下马的一瞬间, 恢复了与那具身骨一模一样的雅正与矜持。
冯让手持节杖上前,喝道:“皇太子、大将军假节钺,开国阳翟县主、女侍中陆昭持节, 受皇帝陛下诏令,皇后谕令,勤王归都, 入殿面君。敢有阻挠违逆者, 视抗旨谋逆,杀无赦!”
原本还想以陆振祸国为由、嚷闹得最凶的朝臣们, 在听到太子的名号后,忽然沉默缄口。他们看了看冯让,又看了看他身后那名威武执槊的太子,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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