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1 / 4)
她知道康熙已经变了。在太子死后,他性格中所有被掩饰的棱角和尖刺全都裸露出来,去抵御失去太子的世界。他变得偏激、多疑,觉得他的儿子们随时会围剿他,怀疑他的大臣们都在暗中议论易储之事,甚至是讨论谋逆之举。
谁都想害他,谁都在图谋他的位置。他疑神疑鬼,患得患失,他正在逐渐走向深渊。
齐东珠捏了捏手指,有些突兀地倾身抱住了惠妃,在她耳畔许诺道:“大皇子有错,罪不至死。如若我能想到法子,我一定倾尽全力去做。”
惠妃沉默片刻,在她耳边嗤笑一声,说道:“不要引火上身,东珠。”
齐东珠不言,离开的背影一如多年前般倔强。惠妃在她消失在门口儿方才从口中尝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少顷才轻声谩骂道:“太蠢。”
旁边的奴婢不敢多言,不知主子娘娘是在说大皇子,齐妃,还是在说她自己。
出乎齐东珠意料的是,在她去乾清宫面见康熙的时候,康熙的精神出乎意料地好。他甚至主动开腔询问齐东珠,声音温和,一如往昔:“你是为了胤褆来这一趟?”
齐东珠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双清澈如昨的鹿瞳在葳蕤灯火下看着康熙,让他的心在经久不衰的剧痛之中骤然恢复了一点儿温度。
“来吧。到朕这儿来。这些日子朝中和家里都乱事频发,朕冷落了景仁宫,这并非朕本意。”
齐东珠任由他抚上她的脊背,安静了一会儿方才道:“你非要如此吗?你明知巫蛊乃是无稽之谈,而你便要三阿哥去查此案,只因你想要这样的结果。你是在为先太子复仇,还是为了你座下安稳?”
齐东珠虽然对朝中局势并不关心,但她并不愚蠢。如今不知为何,局势和历史上的一废太子时截然不同,但自古以来争权夺势,底层逻辑是一致的。这些皇子,他们夺的是皇权,而皇帝虽然衰弱,但并未消亡。
康熙面色不变,鬓角的银丝显出几分疲态来,但他说出的话儿却带着寒意:“胤褆在押送太子归京途中,鞭杀太子侍从两人。回京后形容狂悖,俨然以太子自居,纵容下人殴打内务府工匠数人。东珠,你还要朕放了他吗?”
齐东珠半张着嘴,说不出话儿来,面儿上流露出哀戚之色。所有人都变了,她想。曾经病得斑秃,团在她怀里的小哈士奇,最终变成了这副模样。
康熙没有进一步相逼,而是将头颅靠在她温热的肩窝里,轻声说道:“他也是朕之子,性命无虞,你不必为他们忧虑。今夜你留下陪陪朕,可好?”
齐东珠当夜留在了乾清宫,却睁眼到了深夜。一片疲累和迷茫中她察觉康熙态度和作为的不妥,但她说不上来不妥在何处。
她总归不愿意将人往坏处去想。
辱母
◎他如今成了皇上的眼中钉,再不可肖想那个位置。皇上能给我这样的恩典,就是为了让我断了他的念想——东珠,一个母妃被皇帝辱骂致死的皇子,永◎
太子亡故后数月, 康熙诏满朝文武和诸位皇子,言及另立太子之事。新太子由满朝文武各自保举,得票多者即为下一任皇太子。
此话一出, 满朝哗然。自打顺治帝起始,八旗保举旗主的规矩已经有名无实, 到了康熙即位时更是荡然无存。而今, 皇帝主动说要依照满朝文武举荐的意思再立太子,如何不令文武百官哗然失措?
可皇帝态度坦然, 神色真挚,几番劝说之下, 朝臣纷纷举荐心中人选。康熙的皇子大多年少参政, 轮值六部,能力风度无处隐藏, 尽在百官眼中。不多时, 百官如约上表, 乾清宫里当庭唱名, 百官宗亲所选之人, 竟过八成都是八阿哥胤禩。
待太监唱完名, 满朝寂静。一来无人预料到此番情景,二来有些心思清明之人已经察觉到了不妥, 后背开始冒出冷汗。胤禩偷眼看向上首康熙晦暗不明的眼神, 只觉得一阵惊惶, 额角冒汗,偏他身边儿的九弟胤禟喜形于色, 毫无半点儿危机之感。
胤禩出列跪于正中, 朗声说儿臣不才, 难当此重任。他已经许久未曾面圣了, 上一回儿还是因为大哥之事,他与三阿哥胤祉当庭对质,在皇阿玛面前直言巫蛊之事纯属无稽之谈,若皇阿玛有所疑虑,儿臣自请将儿臣生辰八字刻于其上,让大哥请来的术士再咒一次,看是否能将儿臣也咒死了事。
莫说康熙当时被他气得脸色青白,就是三皇子胤祉也被气得再次结巴起来,几乎动手。彼时胤禩觉得畅快,迈步出了乾清宫,可如今他跪在金砖之上,只觉得冷汗涔涔——一些曾被他忽视过的细节一点儿点儿展现在他的脑海,他意识到这或许从头到尾都是针对他——或者说针对满朝文武所支持的皇子的一个死局。
他抬眼看向上首岿然不动的皇父,想说些什么已然来不及了。曾经为太子一党的马齐站出来,领众臣高声称颂八阿哥才学过人,直接将胤禩架到火上烤。胤禩膝行两步,想要再奏称不敢,却被康熙一句话压在了原地。
“胤禩系辛者库贱妇所生,心系高远,妄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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