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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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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犹出发,扬帆起航。此前从元兵手里缴获的几杆刀枪无法携带,便都留给了麻斗元和其他江西义士。胡奎看了看水势,推测道:“若真如那鞑子供述,丞相此时多半已经到八百里外的隆兴府了。咱们这次……唉,可得赶快。”

杜浒只是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便踱回船舱里了。

胡奎令几个船夫连班倒换,若是天气晴朗,有时会从清晨一直驶到深夜,直到完全看不清水路为止。他说这样做有些危险,但此时情况紧急,争得一刻是一刻。

这可苦了奉书。她此前极少乘船,从第一天起就开始晕船,吐完了饭吐水,吐完了水吐胆汁。不吐的时候,只能窝在船板上消磨时间,少不得难受得哭了好几次。杜浒除了安慰她,也没什么别的法子。况且他也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来来回回就是“别哭了”、“睡觉去”,要么就是“喝点热水”。

这最后一句,奉书尤其讨厌。有一次,她终于忍无可忍,哭着爆发了:“热水有什么好喝的!我就是难受!喝了也难受!你们天天在外面吃好吃的赏风景,多痛快!呜呜……烧一壶水多容易,就这么天天打发我……呜呜呜……”

杜浒微微沉下脸,呵斥道:“那你想怎样?你再哭再闹,该难受还是难受,不如省省力气,前面路途还远着呢!”

“呜呜……我哭还不许了?你管得着吗……”

“别哭了!多喝热水,对肠胃好。”

“不喝!”

杜浒便拂袖起身,大踏步地去了,将船板踏得吱嘎作响。

奉书何尝不知道喝热水对肠胃好,这事还用得着他告诉?她觉得他一点也不关心自己,只是怕自己生病,拖慢大家的行程。要不然,他怎么就不会说点别的,哪怕只是做出一副同情的表情,叫她一声“小可怜”?

她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又是难受,小声哭个不停。面前的一碗热水渐渐的不冒热气了,又渐渐的凉了。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碗被拿走了,又换上一碗新的冒热气的水。

杜浒似乎是和她杠上了,用命令的语气说:“这碗,喝了。”

奉书把头埋在手臂里,就是不理他。等杜浒终于不耐烦,走了,这才忽然觉得有点哭渴了,睁开眼,朝那碗水看了看,又闻了闻那水里冒出来的热气儿。忽然她鼻子一皱,嗅到了些不寻常的气味。那水里似乎隐隐约约有一股香甜香甜的味儿。

她这下忍不住了,不争气地把那碗水端了过来,随后便吃了一惊。那哪里是水,分明是一碗乳白色的鲜牛奶,煨得热热的,结着一层厚厚的奶皮儿。她慢慢啜了一口,那奶竟然还是甜的。往里一看,还有一小块没化开的饴糖,正一丝儿一丝儿地在碗里跳着舞。她又惊又喜,晃了晃碗,咕嘟又喝了一大口,整个肠胃都热乎乎、甜滋滋的了。

其时新鲜牛羊乳在南方并不普及,糖类也由于战乱而大量减产,就连奉书小时候作为相府小姐,也不能经常吃到。这几口甜牛奶下肚,再用舌头卷着奶皮儿,嚼吧嚼吧,她就变成了被挠着肚皮的猫儿,舒服得只剩下哼哼了。

但船上每日携带的饭食,可从来没有这两样东西。奉书悄悄问了船夫,才知道这牛奶和糖是杜浒刚刚趁着抛锚休息的时刻,跑了二十几里路,连着寻了三四个集市,才买到的。

这些事,杜浒一句话没提。奉书又是感激,又有些气短,可不敢再跟杜浒说话了,见他远远的过来,赶紧跑到后舱里去,自觉起火架锅,自己给自己烧了壶热水。

初作燕齐客,今为淮海游

≈lt;/script≈gt;直到有一天,脚底突然变得踏实了不少,舱外似乎再无激流,也无大风。奉书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扶着舱壁往外一看,只见一派阔水,无边无际,水天一色,宛若沧海。胡奎告诉她,船已经行在鄱阳湖上了,马上就要进入长江,离开江南西路辖境。

奉书怅然若失。记忆中的家乡,赣州、庐陵,已经在睡梦中草草地擦肩而过了,自己一点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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