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外 第48节(2 / 3)
中触墙自尽了。
似是意料之中,在兴宁宫请旨的李心玉听了,并无太大讶异。
李常年粗略地翻了翻大理寺卿呈上的折子,问道:“她死之前,可有留下什么?”
大理寺卿是前两年才调入京城的新官,尽职尽责道:“对于韦氏反案,她一字不言,唯有死前留下一份血书。”
李常年合上折子,疲惫道:“呈上来。”
大理寺卿将那片用袖子裁成的血书交到内侍手中,再由内侍转呈给皇帝。
李心玉吃着大黄杏,也将脑袋凑过去看了一眼。
血书上寥寥数字,只言:惟愿草席裹尸,将妇和罪兄之尸首,葬于城郊乱葬岗百年古松之下。
李心玉叹了声,嘴中咬着杏肉含糊道:“她应是早已料知结局,连坟冢都提前为自己备好了。乱葬岗的松树下?唔,莫非那是快投胎转世的风水宝地?”
李常年思忖片刻,下了口谕:“她毕竟为先皇育有一子,又是长辈,且以死谢罪,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便允了她的遗愿罢。另,将韦氏逆贼曝尸三日以儆效尤,三日之后随陈氏一同葬于乱葬岗,永生永世不得立碑受祭。”
大理寺卿领命记下,又问:“那瑞王该如何处置?”
“瑞王的母亲和表舅犯下诛九族之大罪,本该一同处死,念在他年幼勤勉的份上,朕愿网开一面,留他活路。传旨,褫夺瑞王封号,贬为庶人,流放沧州,非诏,终身不得踏回帝京一步。”
李心玉拭净了手指,凑上前笑得一脸讨好:“该罚的都罚了,那该赏的是不是?”
李常年自然明白女儿的意思,对内侍道:“取绢纸来。”
内侍取了绢纸铺开,李心玉忙帮着研墨,看着李常年落笔。
“忠义伯救驾有功,加封一等爵,赐新宅一座,金珠二斛;武安侯郭忠加封一品军侯,其子郭萧封五品定远将军,赐蜀锦十匹……”
“等等!”
李心玉丢了墨条,按住李常年即将盖章落玺的手,着急道:“父皇,你是不是漏了什么?”
“漏了什么?”李常年沉思状,一本正经道,“唔,应该再赏他们每人各一副黄金锁子甲。”
李心玉的视线一个劲地往兴宁宫殿门外瞟,仿佛那里有什么勾魂摄魄的妖魅似的。李常年知道,殿门外,有一个叫裴漠的少年在等着她。
“裴漠是首功,该赏。”果然,李心玉言之凿凿地提出了要求。
李常年叹了一声,轻轻摇首,颇为忧虑地望着女儿:“裴家小子对你的影响太大了,心儿,你现在的一举一动都是与他有关,一言一语都是为他谋福利。朕实在担心,若是有一天朕不在了,你会被他捏在股掌无法翻身。”
“不会的,父皇,我并未愚昧到那般地步。何况,裴漠也从来不曾伤害过我,他对我的情义,全都写在了他的眼睛里。父皇,您难道没有发现吗?”
“发现什么?”
“裴漠看着我的时候,眼睛是会发光的。”
李常年道: “傻孩子,你看着裴家子的时候,眼睛也是会发光的呢。”
“这叫两情相悦,就像是父皇和母后一样。”李心玉颇为得意地笑了笑,双手撑在龙案上,托着下巴软声道:“我只是替裴漠讨回他应得的东西,不过分罢?”
“不用你说,朕也知道该怎么做,不过是故意逗你玩玩罢了。”李常年点了点李心玉的鼻尖,浑浊而带着血丝的眼中满是宠溺。
他又铺了一张绢纸,浸透了墨汁的笔尖悬在纸上,良久,才缓缓落笔,手腕有些微颤。
“朕蒙奸人挑拨,铸成大错,屠灭裴家满门忠义,德行有失,愧对先祖英灵……”
这一笔一划,一字一句,皆如利刃,一刀一刀来回割划着李常年的心,拷问着他那有罪的灵魂。写到情动之处,他几次潸然落泪,哽咽停笔。
“父皇……”
李常年一向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李心玉能感受到他那深沉的悔意。她没想到父皇又哭了,叹了一声,用袖子给他轻轻拭去眼泪,安慰道,“要不,让御官代笔吧?”
李常年摇了摇头,握拳抵在嘴边轻咳几声,哑声哽塞道:“不用,朕要亲笔写完。”
他颤巍巍提笔,继而落笔:“……今逆贼伏诛,裴氏冤案得以昭雪,当恢复裴家荣耀,追封裴卿为怀靖公,女眷曹裴氏名嫣者,封三品郡夫人诰命。裴卿之子裴漠当承其父爵位,是为萧国公……”
室内静得唯有笔尖划在纸上的沙沙声,不知过了多久,李常年搁笔吹墨,望着欲言又止的李心玉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心儿,你嫌父皇给裴家子的是个富贵虚名,虽贵为国公,却并未有实权,是么?”
“心儿不敢嫌弃,只是承了国公之爵便是外臣,以后不能进内宫与我见面了。”李心玉有些低落,抠着袖边小声说,“心儿会很想他的。”
“是你的,终归跑不掉,何必急于一时。”李常年盖了玉玺,将绢纸卷起递给内侍,哑声道,“去传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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